“唏律律……”
伴随着一道嘹亮的马匹嘶鸣之声,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宗伯魏挚的府邸外。
轻轻撩开车厢的帘幕,今日身着一袭便服的魏罃缓缓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
就这么默默站立在原地,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座府邸,魏罃的心中一种复杂莫名的思绪忽然生出。
就在短短数日之前,眼前的这座宗伯府邸门前还是车水马龙,来往的身影不是高爵便是权贵;
如今再看看眼前的景象,往日的繁忙已然完全消失不见,只有一片门可罗雀的落寞。
人生的境遇往往就是这般,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是那般遥远,也有时候只在一瞬之间。
就在魏罃心中沉思之间,一名身着赤色甲胄的身影领着数名士卒来到了他的面前。
“末将安邑将军翟良,拜见君上。”
“翟良将军,不必多礼。”
右手回了一礼,魏罃带着满脸的和善对着面前的翟良说道:“不知道如今这宗伯府内情势如何?”
“启禀君上,遵从君上之命,末将麾下将士如今已经将宗伯府完全掌控。”
面对着魏罃的问题,翟良的回答可谓干净利落,一位沙场宿将的气质便在话语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今府中之人已有末将麾下严加看管,府中所有道路皆有士卒值守。但请君上放心,府中的一举一动都在末将的眼中。”
“很好。”
听完了翟良的回答,魏罃脸上带着浓浓的赞赏看向了他。
“翟良将军不愧是我军之中的善战之将,一举一动之间都暗合了兵法要略。”
话落,魏罃将目光再次折回了眼前的府邸,双眼之中的神情顿时一沉。
“走吧,随寡人一道去见见寡人的这位叔父。”
“喏。”
府邸之外的这一番对话就像是前奏,而当魏罃的脚步踏入宗伯府邸的那一刻,一场大戏就这么上演了。
行走在宗伯府的过道,视线扫过身旁的一名名士卒,魏罃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安全感。
正如刚刚翟良所说的那样,此时此刻的宗伯府,已经被全神戒备的魏军给控制了起来。
一路畅通无阻,魏罃领着翟良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众人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看了看前方紧闭的书房大门,魏罃回头说了一句。
“你们就不要进去了。”
“遵令。”
声音在魏罃的耳畔缓缓消散,直到已经过去了许久,他才缓缓迈出了右脚。
“叩叩叩……”
魏罃的右手轻轻扣响房门,只听书房之中先是一阵沉寂,紧接着便有一道听不出状态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啊?”
“听闻叔父身染沉疴,寡人今日特来看望叔父。”
魏罃的回答在房门之外响起,书房之中再次恢复了安静。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里面的那道声音终于是再次响了起来。
“进来吧。”
得到了此地主人的邀请,魏罃这才缓缓打开了房门,进入到了眼前这间书房之中。
此时此刻,往日高朋满座的书房显得有些空阔,唯有魏挚一人就这么站在了魏罃的面前。
“臣,魏挚,拜见君上。”
魏罃的视线顺着声音缓缓打量起了面前的这道身影,虽然已经是穷途末路,但是他仍恪守着作为一个贵族的规范。
即使明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他的服袍依旧是那般齐整,他的动作依旧是那样的庄重。
带着深意就这么注视了魏挚许久,魏罃却是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自顾自的走到了书房主座之上坐定。
直到这个时候,魏罃这才缓缓吐出了一句,“叔父,起来吧。”
“多谢君上。”
伴随着魏挚的谢声,他和魏罃的视线合于一处,一股莫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渐渐弥漫。
“叔父,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
听到这两個字,魏挚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事情,满脸的神情之中都写出了两个字。
可笑。
是的,即使到了现在,即使自己的图谋已然彻底失败,魏挚仍然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双眼被郑重所占据,魏挚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魏罃。
“君上知道吗,若是可以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同此次一般。”
“削弱精锐强军魏武卒,强硬推行军功爵制,君上难道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害了魏国吗?”
“我魏挚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魏氏历代先祖所创下的基业。”
……
就这么稳稳地坐在坐席之上,魏罃依旧是不发一语,静静等待着魏挚将自己要说的说完。
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也没有什么唇枪舌剑,魏罃的心中很清楚此刻的魏挚并不是自己能够用言语能影响的。
如果真的那样轻松的话,君臣之间、叔侄之间也就走不到今日这般境地了。
又聆听了片刻,一直到魏挚的声音彻底在耳边消散,魏罃再次自顾自地从坐席之上站起。
一直等到脚步快要走出房门之时,魏罃这才轻轻地问出了一句。
“叔父,你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魏国吗?”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魏罃不再去管身后的魏挚,身影缓缓消散在了房间之中。
魏罃走了,但是他的问题却仿佛永远留在了魏挚的心中。
他魏挚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为了魏国吗?恐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了。
……
夜,渐渐深了。
繁忙了一整个白日的魏国都城安邑,在浓厚的夜幕之中逐渐陷入了沉睡。
在这漫漫长夜,魏国宫室的大殿之中,仍有盏盏灯火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手中墨笔在面前的竹简之上一阵勾画,魏罃终于算是将今日的政务处理完毕。
可是还未等魏罃放松片刻,一阵脚步声却是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道身影,魏罃平静地问出了一句。
“深夜见寡人,所为何事?”
面前的这一道身影听着魏罃的问题,当即便是躬身一礼,道出了一件刚刚发生的事情。
“启禀君上,宗伯魏挚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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