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1点,刚在办公室里加完班的陈着,开着一辆半新的东风日产回家。
粤城的夜晚很热闹,就算是这个点了,马路上车辆也是来来往往的穿梭不停,内环犹如一条流动的彩带,映射出一线都市的繁华与绚丽。
“呼~”
陈着稍微打开一点窗户,冷峻的夜风能够让脑袋清醒一点,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思索着刚刚写完那份公文的遣词造句。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传来。
陈着看了一下发亮的手机屏幕,停顿了三秒钟,然后带上蓝牙耳机接通:“晚上好~”
他没有掩饰语气里的疲惫。
“陈着,我和你说个事哈······”
对面是个女人,只可惜她并没有察觉到陈着表露出来的疲惫,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今天收到一个消息,听说天和区工信局要招一个应届毕业大学生,你能不能打個招呼,把我弟弟推荐过去。”
陈着心里有一丝被忽略的失望。
他没有表现出来,语气依旧平静随和:“现在体制内都是逢进必考,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啊。”
女人稍微提高一点音量:“那是对没有关系的人,你是省里工信部门的对口领导,区里能不卖你个面子?我只有这一个弟弟,如果我们结婚了,他也是你的弟弟,你无论如何都要帮这个忙的。”
陈着沉默了一下,他其实很想告诉女人:
第一,区工信局不是我开的,想让谁进,谁就能进。
第二,逢进必考是国策,国策什么意思知道吗?那是打招呼能动摇得了的吗?
第三,你那个弟弟的素质水平我都不想吐槽了,能看得明白申论内容吗?
最关键的是,我和你只是在相亲啊,离结婚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现在就要我动用人脉关系去扶你弟弟吗?
不过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温和的建议:“如果你弟弟真的想走仕途,我建议先报个班学习一下,我们处室正好有个刚刚考进来的小伙子,我可以请他为你弟弟提供点考试经验······”
“不行!”
女人直接拒绝:“报班学习需要熬夜看书,我弟弟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伱一直推辞是不是就不想帮这个忙?”
这时,电话里也有另一个声音传来:“姐,他不想帮就算了呗,我们何必求他,显着他一样······”
这句话就好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女人的情绪。
“陈着,外人觉得你是省直部门光鲜亮丽的副调,你实际什么情况自己没点数吗?”
“你只是一个开着十几万的车、贷着几百万的房、拿着不到两万块钱的工资、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的老男人。”
“我当初愿意和你接触,就是觉得你的职位可能会帮到我弟弟,现在你连工作这种小事都推脱,那我还和你相什么亲啊!”
“嘟嘟嘟······”
女人发泄完不满,径直挂断了电话,更因为大部分都是事实,陈着居然无言以对。
“我真有这么不堪吗?”
陈着胸口突然有点堵。
自己读书时成绩就不错,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华工这所985院校,本科和硕士毕业后又省考进了体制内,六年后按部就班成为正科。
当时,恰好有个机会下地市挂职扶贫,三年以后,回到原单位顺利公示成为副调。
副调虽然没有实权,但级别却是实打实的副处级干部,三十五岁之前达到这个位置,出去开会大家都要称赞一声“年轻的老领导”。
不过这其中的艰辛,只有陈着自己才知道,他这么多年没结婚,实在是忙得没时间谈恋爱,尤其扶贫时都在乡下,根本没时间回家。
这两年看着父母头上的白发日益甚多,这才被迫走上相亲这条路。
只可惜年纪大了,媒人介绍的相亲对象里,已经有离异带娃的女人出现了,碰到今晚这种喜欢胡搅蛮缠的“扶弟魔”也不少。
“哎!”
陈着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到父母看见别人家孩子时那副欢喜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开始后悔:“早知道我当年就不考公了,进了这座围墙之内,许多东西真是身不由己!”
思绪不由得开始飘荡走神,在一个急转弯的时候,对面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射来。
只听“轰”的一声响,陈着瞬间没有了意识。
······
“陈着,醒醒,一会要上课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着被人推着胳膊叫醒。
“我是出车祸了吗?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受伤?”
陈着酸麻胳膊和昏沉的脑袋,打算去查看对面车辆的情况。
结果一抬头,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这里好像不是内环,也没有发生车祸,甚至都不是医院,而是一间教室。
周围是一群头发贴着头皮、脸上有些油腻的学生,他们有的趴在桌上睡觉,有的埋头写着试卷,有的和同学聚在一起开玩笑;
眼前是一摞厚厚高高的书本习题册,最上面那本印着显眼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几个字;
玻璃窗户半开着,蓝色窗帘被楼道的穿堂风吹得左右摆动。
“这里好像是我高三时候的教室啊。”
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陈着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喉咙突然紧张的阵阵发干。
我是
重生了吗?
陈着缓缓转过身子,只见身后的黑板上,红色粉笔写着一行显眼的大字——离高考还有99天!
丢!
真的重生了!
还是回到了2007年离高考还有99天的那天傍晚!
陈着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转头看向同桌。
黄柏涵!
那是没错了,自己的高三同桌正是他。
这小子也确实是高中时的模样,嘴唇上一圈黑黑的绒毛胡须,脸上冒着几个痘痘,厚厚的眼镜片上面有一层油污,指甲因为做题时的习惯已经被啃秃了好几个。
“陈着,你老是看我干嘛?”
黄柏涵注意到陈着比平时怪异的目光,忍不住问道。
“哦没什么。”
陈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拿起笔尝试在手上着转了两圈,又觉得这可能是个梦,跌跌撞撞来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一群穿着校服的青春面孔,从自己身边欢笑着走过。
低下头,自己也穿着同样的校服。
抬起头,天是那么的湛蓝,夕阳余晖肆意铺洒在不远处的教学楼上面,陈旧的瓷砖反射着并不刺眼的光芒,深呼吸一口气,还有一种沁入心脾的舒畅感。
“我确实重生了。”
虽然脑袋还有点晕,但是陈着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真郁闷,过年时我买的一盆发财树今天死掉了,这才不到一个月啊,是不是意味着我这一年都要穷死。”
陈着身边站着两个老师,因为还没到上课时间,他们也在走廊上闲聊。
另一位老师笑着安慰道:“这种树很不好养,我以前养过也死了,你别太放在心上。”
这种安慰很没营养,刚开始说话的老师依然闷闷不乐。
也不知怎么,听着这些话,陈着脑袋里的某根弦突然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回道:“我觉得这是好事啊,树死了,那就只剩下发财了,我看你今年不仅不会穷,可能还要发大财。”
“嗯?”
两位老师,同时诧异的看向陈着。
陈着也是一阵愕然。
这真的是多年体制内工作的肌肉反应,得体的话张口就有,哪怕是重生了,也依然刻在骨子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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