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带血的脸，依然英气十足，他看起来似乎在沉睡着，睡容安静恬淡，有微风拂过，吹得那浓密如扇的睫毛微微轻颤，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睁眼醒过来，冲自己勾唇一笑，说：“小矮子……”</p>
“小矮子……”</p>
“小矮子……”</p>
啪嗒~</p>
啪嗒~</p>
啪嗒~</p>
眼眶里的泪，仿佛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再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一颗，一颗……轻轻打在杨彬学长冰冷、苍白的脸上，季柚攥紧着毛巾的手松开，用力捂着眼睛与嘴角：</p>
“对不起……”</p>
“对不起……”</p>
“对不起……”</p>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情绪，打扰到您安眠了……”</p>
“对不起……杨彬学长……对不起……”</p>
季柚颤着手，哽咽着不停地道歉，四周没人看过来，到处都是压抑的哭声……</p>
1秒。</p>
2秒。</p>
3秒。</p>
……</p>
半响，季柚重新松开双手，将眼眶与脸庞上的泪，全都都擦拭干净，然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会控制好情绪，才轻轻靠近杨彬学长。</p>
她将杨彬学长脱臼、略显弯曲的手，轻轻摆放好，拿起干净的毛巾，给他擦脸，她擦得很认真，刚才滴落在他脸颊上的那些泪珠，她全都擦的干干净净……</p>
擦着，擦着，眼泪又要不争气地掉……</p>
但——</p>
这回，季柚死死咬着唇，忍住了。</p>
看着那张安静沉睡的脸，季柚忽然轻声说：“杨彬学长，我是小矮子啊，没错，就是那个只有1米65，全空间站最矮的小矮子，今天是我来帮你整理仪容的哦……开心吗？”</p>
“你看——”</p>
“你都答应让我继续挑战你，但你食言而肥，我都没跟你计较，还把你打扮的这么帅气呢。我敢打包票，就你这样的脸，走出去能骗十个八个媳妇回来！你敢不开心？”</p>
“哼哼——”</p>
“杨彬学长……”</p>
说着，说着，季柚感觉自己的泪似乎又开始不听话，她赶忙别开脸，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眶后，才重新转回来。</p>
污渍已经清理干净，杨彬学长的脸，除了有些过于苍白外，看不出丝毫的异样……</p>
真的，就仿佛在沉睡一般。</p>
季柚咬着唇，忍不住俯下脑袋，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学长，睡吧……安心睡吧……联盟的安定与繁荣，将由我来守护。”</p>
话音落地，季柚不再看他的容颜，果决、干脆的将他送进了安置英灵的舱室。</p>
咔嚓——</p>
舱门合上。</p>
季柚迈着步子，重新回到岗位。</p>
一位。</p>
两位。</p>
三位。</p>
……</p>
季柚沉默、安静、冷静的整理着战士们的仪容，他们有些完全陌生，有些在迎新会有一面之缘……</p>
她以为，当她经历这么多，她已经修炼得足够淡然，足够从容……当季柚的手，将最后一张白布揭开时，她镶了一层又一层盔甲的心脏猛地一颤。</p>
是陆贞学长。</p>
与杨彬学长不同，陆贞学长的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但另外半张脸依旧清隽如微风，他的唇，他的眉，他的眼……看起来仿如昨日时光，是如此的温暖和熙……</p>
季柚死死咬着唇，唇角已经悄然渗出鲜血而不自知。</p>
耳边，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道温柔的男声：“需要我帮忙吗？乖~不要哭了……”</p>
季柚猛地低头，但——哪里有什么声音啊？</p>
陆贞学长依旧紧闭着眼，闭着唇……</p>
季柚咬紧牙关，绷起脸，道：“真是的，都睡着了，还要捉弄人呢，别以为你当时跟我说，要让我站在你的肩膀上以引起杨彬学长的注意这话是认真的给建议，我就信了你的鬼话，你跟杨彬学长一样，都在笑我是小矮子是吧！哼哼……区别是杨彬学长做派明显直白，你是委婉含蓄派而已！”</p>
“你们……”</p>
“你们……这对骗子！”</p>
“大骗子！”</p>
“你们……”</p>
“活过来啊！”</p>
……</p>
说着，说着，季柚忽地闭上嘴，她的手很轻，很轻，一点，一点，擦拭着陆贞学长的脸颊……</p>
啪嗒~</p>
啪嗒~</p>
啪嗒~</p>
这泪，根本就不听人话，不从人心。</p>
它就是往外掉个不停……</p>
半响，季柚才停下，从早上起床，滴水未进，就进入这里，然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钟，陆贞学长是她最后一位任务对象了……</p>
推着陆贞学长往安息舱室走，一路上除了脚步声与哽咽声，再无其它……</p>
一步。</p>
两步。</p>
三步。</p>
离舱门仅有一步之隔时，季柚终忍不住停下，低头再看了一眼这位温柔学长的脸，轻声道：“陆贞学长，睡吧……星兽之患，终有一天必然铲除！”</p>
“必然！”</p>
……</p>
人造恒星的光，渐渐转淡，这是人造太空站的日落，标志着白天即将结束，夜晚将要来临……</p>
只要熬过这漆黑的夜——</p>
旧的一天，它该离去。</p>
新的一天，必然降临。</p>
沉睡的战士们，已经不在，这座威严肃穆的建筑物内，大厅一片空荡荡，当学生们忽然被迫停下手时，面上都闪过一丝的茫然与无措……</p>
英灵们，已经被送去安息……</p>
自己呢？</p>
自己现在要干嘛呢？</p>
学生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更有甚者，似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时，一直安静坐在一边，沉默无声，仿佛一尊透明人的穆剑灵，忽然道：“都回去吧……”</p>
学生们张张嘴：“老师……”</p>
穆剑灵板着脸，轻声道：“回去洗漱一下，晚饭我会让人工智能送到你们的宿舍，吃饱后，都好好睡一觉。”</p>
学生们睁着眼，依旧迷茫与无措……</p>
穆剑灵的声音，很轻，很轻，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她看着学生们，微微扬起嘴角：“乖……都听话，你们今天都非常优秀，圆满的完成了任务，现在——我命令你们全体立刻、马上回宿舍吃饭睡觉——”</p>
学生们整齐划一，齐齐应声：“是。”</p>
然后，在穆剑灵温柔、无声的注视下，</p>
学生们齐齐转身。</p>
接着——</p>
一个。</p>
两个。</p>
三个。</p>
……</p>
学生们很有秩序，迅捷而不凌乱，一个个离开了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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