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的了?”好在姜丰年眼疾手快,帮冯氏扶了一下。
冯氏搂住闺女短腿,连忙退了几步,再往前抻脖子看,就见人们像是抢着看什么东西。
“好像前面是死了什么人。”李七巧喘了口气。
身后还不断有人跑过去,听说有热闹可看,一时间,整条西街立马变得拥挤。
这种晦气热闹,冯氏向来不愿意凑。
可她想抱着小糯宝躲开,却发现两边被人堵得死死,压根就过不去。
没法子,还是萧老太太扶住了松散的发髻,喘口气道,“糯宝她娘,咱还是跟着走吧,人拥挤起来,就怕发生踩踏,咱不可逆着方向走,免得被挤倒了,要不就先跟着走,到了秦菜居进去坐会儿。”
冯氏只能点头,“好好,看这样子,反正咱灯会是逛不成了,还是跟着去吧。”
大伙只能跟上人群,朝着葳蕤巷的方向,挪动步子。
眼看着秦菜居便要到了,冯氏正要松一口气。
却不见,此时此刻被围住的,正是那秦菜居。
只见秦菜居门前,这会儿已是挤满了人。
而人群中间,除了一脸苍白的秦不同外,竟还有一滩殷红的血,还有一个倒地妇人。
小糯宝瞧见了秦不同,惊声道,“秦叔叔,好像他有麻烦了。”
冯氏在看到地上女人后,也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大伙凑的竟是秦菜居的热闹。
此时,众人正指指点点,惊叫和议论声不绝。
“我刚才可瞧见了,这大娘,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是从秦菜居二楼摔的,也没人推,估计是不小心吧。”
秦不同睁大眼睛,胸腔剧烈起伏,缓了缓,才忙叫店小二快去报官。
而冯氏和姜丰年都挤上了前,问那秦不同。
“这是怎么了秦老板,你们门前,怎的摔死了人?”姜丰年惊讶问道。
秦不同脸色还白着呢,他扶了下大门叹气,“方才,我看那彩灯挂得还是有点歪,就在门前调了下,谁曾想,突然就从楼上掉下个妇人,正好摔在门口了。”
这大过节的,好端端发生这种事情,难免让人心惊。
冯氏察觉到闺女在看,连忙捂住小糯宝眼睛,又安抚秦不同道,“你也别太担心,既然是个意外,那上报衙门便就行了,应该不会给酒楼带啥麻烦。”
秦不同脸色更白,“衙门不会找我麻烦,可客人会嫌我酒楼晦气啊,这样下去,我这秦菜居云城第一楼的名头,怕是真要易主了。”
换作以往,小糯宝肯定要露个大笑脸,安慰一下秦不同。
或是想个啥增财运的法子,帮他渡过难关。
可眼下,小糯宝却压根听不进去,因为她发现,地上躺着的大娘,还真是“大娘”。
小糯宝盯了几眼,便扯扯冯氏衣角,“娘,你快看,那摔了的人,咱们还认识呢。”
冯氏一愣,上前几步细看。
地上的中年妇人,穿戴着缎衣钗环,脸上涂着水粉胭脂,可脸上的劳苦褶皱,却仍掩盖不住。
冯氏瞳孔不由一震,这才发现,死掉的人竟是大房的赵氏!
“居然是她?”冯氏拉过姜丰年,皱眉道,“白天才刚见过她,想不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人就没了。”
姜丰年也意外得很。
不过神色又很快恢复平常。
毕竟赵氏原来咋对他们的,都还没忘呢,现下人没了就没了,倒也不值得多想。
倒是李七巧脑筋又开转,朝秦菜居二楼瞅了两眼,偷摸对姜丰泽和萧兰衣叨咕。
“秦菜居一桌少说也得半两银子,这赵氏就算真得了富贵,也舍不得自己来吃啊,肯定是有人带她来的,可为何她都摔死了,竟然没人下来看她?”
这话说的有理。
姜丰泽怔了怔,也朝二楼瞥了眼,觉得有点蹊跷。
佳节灯会,街上本就有衙差巡逻,出了这档子事,官府的人来的自然也快。
在对了酒楼众人问话,又来了仵作查验后,确定是摔死无疑,便拿白布一裹,把那赵氏盖住再说。秦菜居的客人们,早就被吓退了出去。
冯氏看出秦不同苦恼,一行人这便没有再逛灯会,而是陪在门口,和秦不同唠起闲嗑,转移注意力,等着官府把人拖走再离开。
而云城地界小,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自是引来无数人看。
更别说是,这大过节的,城里第一楼前,还闹出了人命。
一时间,好事儿的看客都来了,甚至茶馆说书、唱戏的都赶来围观,想着弄点素材说书。
围着不走的人太多,一时间,也没有留意到,就在人群后面,有一个十二、三岁,披着貉皮斗篷的小子,肩膀正剧烈抖动着。
少年身后站着个老仆,压着声音直叹气,“唉,这事儿闹的,老爷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怎就想不开,一时跳了楼呢。”
“不过小主人,您也别怪老爷啊,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您这生母越界了。老爷看她来投奔,给了衣裳首饰银钱,本就已经给足了您面子,可这赵氏拎不清,竟还拉着您去铁匠铺,见那成了官奴的爹,这不是给主家上眼药吗。”
站在人后的男孩抽泣下,才缓缓道,“我知道了,田叔,是我娘……是赵氏,她不应该。”
老仆抬头看了眼,门前的姜家人,有点若有所思。
他又道,“对了小少爷,听说城里前几日,被封赏的那关外侯,和您本姓一样姓姜,好像还是您堂兄?”
“……是,为何说起这个?”闷闷的声音传来。
老仆赶忙低声提醒,“别怪老奴多嘴,您毕竟是老爷的养儿子,为了您生父生母的事儿,老爷都跟您离心了。要是您能借上这位堂兄的力,重新得了老爷青眼,这才能长久立足于府上啊。”
“听说府城的二老爷,一直想为家中独女求门好亲,前阵子,还让媒婆去大柳村,盼着能择你堂兄为婿呢。”老仆暗示着道。
斗篷下,男孩的神色晦暗不清。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回道,“嗯,我明白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