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腊八和要下雪的缘故,乡亲们都起得早。
汉子们拿着铁锹,卖着力气推雪,孩子们四处疯跑,三五成群打着雪仗。
妇人们则在家里洒扫、擦抹,围着灶台做八宝粥。
这寒冬腊月之下,村子里难得这般热闹,没多久,阵阵米粥香气,便从各家各户的院里传来。
这腊八粥所需食材虽多,众人家里大多是凑不齐,不过有了先前姜家所送大米,再随便添上点花生、大枣,还有红豆啥的,能吃个热乎饱饭,大伙就已经很满足了。
孩子们打不多时雪仗,就被喊回家里吃粥。
捧着这甜滋滋、香喷喷的米粥,小子们都爱拿到门外去吃,宁愿冻个大红脸蛋子,也要让旁人看见自家吃八宝粥了!
看着这些孩子们吃得喷香,李婶子躲在家里,直心疼自家文才。
只是无奈她家男人又没给钱,现下连个糙米都吃不上,哪弄得好几样米去煮八宝粥。
“这些死孩子,书不咋会读,就知道吃吃吃,一个个就是满脸挂饭盒,将来左不过是种地的命儿!”
李文才正在屋里温书。
听了忍不住蹙眉:“娘,将来有没有出息和喝不喝皱有啥关系,你有那骂别人的胆子,咋不敢骂爹呢。”
李婶子被儿子怼得心窝口一疼。
憋屈地趴在炕上躺尸了。
姜家这边,冯氏也刚淘好米,要下锅煮粥。
只是家里一直没进城,也没处买些薏仁莲子啥的,满打满算就凑了四样食材,冯氏正觉可惜。
这时,小糯宝在炕上醒了。
腊八咋说也算是个小节了,善信们给的贡品颇多。
她小手一挥,就听外屋盆里传来一阵哗啦声响。
冯氏回头一看,什么赤豆糯米薏仁莲子核桃的,竟都在盆里呢!
她默契地瞅了一眼里屋,忍不住笑笑,啥也不问这就生火煮粥。
待最后再加一块红糖。
热乎乎的八宝粥就出锅,全家都喝得欢实!
待吃饱喝足,小丰苗又在家里坐不住了。
村里学堂虽不比城里私塾,但也学着私塾一样,给孩子们放了快一个月的冬沐假。
没了张秀才看着,外头的小子们闹声起此彼伏。
丰苗抻着脖子张望,想要拉上丰景出去打个雪仗。
丰景一边看书一边晃头:“我都答应妹妹给她堆雪人了,哪有工夫打什么雪仗。”
村里小子们大多闹腾,丰景少跟他们玩。
他看了眼正在炕上吃桃酥的妹妹,忍不住扬起嘴角,还是和妹妹待在一起舒坦。
丰苗都要下地穿鞋了,一听给妹妹堆雪人,就踢了鞋子爬上炕。
“那咱俩一起给妹妹弄,我也不出去了!”
下午,两个孩子在外头堆得热火朝。
冯氏和李七巧就坐在炕头,拿着布匹和针线盒,准备给小糯宝做过年衣裳了。
顺便再把萧兰衣送的琉璃珠用上,给闺女做件带琉璃珠扣的小袄。
想起后院还养着几只大灰兔,冯氏便让姜丰年去给兔子处理了。
“到时候拿兔皮给糯宝做件比甲,厚乎乎的,冬天穿着暖和。”
一听到要宰灰兔,小糯宝忍不住分泌口水,满脑子想的都是兔肉滋味。
她小手伸过去挠挠冯氏脚心。
冯氏立马心领神会笑道:“正好今晚做啥菜娘还没想好,就弄碗红烧兔肉,再弄一碗香辣兔肉吧。”
小糯宝一听,这就美得摊开手脚,四仰八叉地躺好,等着晚上吃兔兔了。
这兔皮弄下来后,倒也不能直接制衣。
得先鞣制出来,才能使得皮毛不硬,没有气味。
这活大柳村就老李头会做,于是姜丰年忙活完后,便拎着兔皮,还有一只兔肉,麻烦李叔帮忙弄出来。
老李头一看兔子,欢喜的不得了,正好今晚有东西就酒了,连忙一口答应下来。
“那李叔,用这个需要多少时日,到时候我来取。”
老李头扒拉手指头算算:“我今晚就弄,得个六七天吧,等啥时候弄好了。也不用你再跑一趟,我去拿了送给你。”
说起这老李头。
年轻时候就是个热心肠,简直就像一块儿砖,村儿里哪里需要,他就往哪搬。
只可惜有些时运不济,年纪轻轻就没了女人和孩子,一直孤寡到现在,独自一人过活。
正好这时,村长从门口路过。
看到他俩时,村长笑了笑道:“老李啊,你可别忘了帮我家那口子修坟的事儿啊,她这两天总是托梦说房子漏水,我去一看,那坟头果然破了一角。”
姜丰年从老李头家出来后,想起方才村长的话,眼下快到年关了,他也有些想他爹了。
回去后,姜丰年就说了嘴,爹的坟包也该弄弄了。
冯氏想想也点头:“嗯,你爹那坟当时咱们弄得仓促。主要是家里当时也没条件。现在日子过好了些,是该给他把坟重新修一修。”
姜丰年也点头:“嗯,娘,那年前咱就把这事办了吧。”
冯氏有些感叹。
想当初,姜大山突然没了,家里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就连个坟弄得都不尽如人意。
本来冯氏也想好好打理一下,可偏生姜老太死拦着不让,非说有老人在世,小一辈的不好把坟弄太高,会影响老人寿数。
现在想来,冯氏真为姜大山觉得委屈。
于是便打算傍晚时,就去山上看一看姜大山,再回来计划着咋修缮那坟。
看着全家都要上山去了,就留着丰景在家看着自己和侄子,小糯宝也想跟着去,于是扯着**袖子直晃。
“凉,糯宝也得带上啊!”
冯氏怕山路不好走,再给她摔着冻着,可不舍得带她。
小糯宝哪里肯依,委屈地瘪瘪小嘴,眼巴巴地瞅着冯氏。
“糯宝也要去看爹呀!”
见状,姜家人心头一软,冯氏也受不了她委屈样子,就只好笑着给她抱去。
姜家祖坟在山上西侧,好在雪刚下过不久,没来得及结冰,倒也好走。
待姜家人到了后,心头都浮上一抹沉重。
“大山……”冯氏垂下微红的眼圈。
小糯宝盯着那个小土包,正想跟这个素未谋面的爹打个招呼,可是忽然,她就皱了皱鼻尖。
咦?
不是说她爹是劳累过度,坠崖而亡的吗。
怎么好像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