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人被吵得直皱眉。
待出屋一看,见是庄氏在门口瞪眼,冯氏惊讶地啧了下,不过很快便冷笑出声。
她抱起双臂,走过去嫌弃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房的啊,你不在西山村好好待着,回来讨什么嫌?”
庄氏脸色憔悴,有气无力地咬着牙:“关你什么事,听说老人堂是你家张罗的,赶紧把房子腾出来还我!”
“房子?”冯氏只觉好笑:“那敢问房契在哪,可有写你的名字?”
且不说姜大河出事后,房契早就被村里收走。
即便不收,这宅子也是姜家祖传下来的,怎么算,都轮不到庄氏手里。
庄氏哪里能拿得出契纸,她怔了下,这就激动跳脚,歇斯底里地冲向冯氏。
“你们别欺负人,要的哪门子房契?我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那就是我家!”庄氏嘶哑着嗓音反驳。
姜丰年护在冯氏身前,抬腿一扫,就把庄氏像个破抹布似的,踹飞了两步远。
“别碰我娘!”
“没有房契,就算是闹到官府,都不做数!何况二伯作恶,他的房子已被村里收走,现下房契也在村里压着,你不会忘了吧二伯娘!”姜丰年盯着庄氏,皱眉大喝。
姜丰虎提着双拳,也毫不客气地骂:“那房子可是我们姜家传下来的,住得久就是你的了?”
“那我还在大柳村住了二十几年呢,是不是整个村子和乡亲都是我的了!你可要点脸吧!”
小糯宝怕娘吃亏,还急巴巴地奔出屋,想要给娘撑腰。
一到门口,见两个哥哥这么给力,她立马咯咯叫好,小巴掌呱唧个不停。
庄氏从地上爬起,气得一脸愤红,还要冲过去再骂。
不过这时,乡亲们都闻声过来了。
大伙二话不说,这就撂下农具,虎视眈眈地瞪着冯氏,像是她再一动,就要随时把她吞了。
庄氏扫了一圈,觉得不妙。
等等,怎么刘婆子她们连袖子都撸起来了?这是……都要帮着姜家揍她?
庄氏腿肚子颤了下,没想到,离开村子这么久,全村竟都成了姜家拥趸……
她虽不忿,但前几日才刚挨过打,可是再受不起伤了。
“一群狗腿子,有你们什么事儿!”庄氏懊恼地僵住,只好低声咒骂。
眼看她还不滚,自家都不能进屋好好用饭了,小糯宝摸了摸干瘪的小肚皮,眉毛皱得堪比毛毛虫。
“大中午耽误人干饭,你好缺德。”糯宝不痛快地噘嘴,嫩声嫩气道:“窝数三下,再不走,可就让人动手喽~”
这话话就像是全村圣旨,乡亲们一听,眼皮子都立马支棱了。
耽误他们小祖宗干饭,那还得了?
孩子本来就矮,将来不长大个儿咋办!
于是刘婆子和杨田梅带头,抄起脚下的锄头,一脸怒色地围住庄氏。
庄氏慌忙后退:“你们、你们要干啥,别动手啊,我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说啥说,谁想和你说,你嘴巴有味自己没闻着啊,别熏着我小姑子和娘!”孙春雪大喇喇地走上前,说了个大实话道。
众人立马嫌弃,跟着捂鼻。
庄氏的脸上红白交加,臊得她直咬后槽牙。
“一!”小糯宝开始数了。
“二~”小糯宝抬高奶音。
眼看就要数到三,乡亲们真要动手,庄氏心里一慌,只能扯着姜芝芝的手,脚底抹油开溜了。
见状,冯氏冷哼着笑笑,这便抱起闺女,进屋继续吃晌饭了。
另外一边,庄氏边跑边咒骂,骂得唾沫星子横飞。
眼下,已被西山村驱逐的她,实在无处可去。
在骂得口干舌燥后,庄氏满脸怨愤,最后直奔去老人堂,干脆就要强行住下!
老李头他们一看,都顿时懵了。
他们五个可都是光棍,突然来了个妇人带着闺女,还要跟他们挤在同一屋檐下,这算咋回事……
老李头本想让庄氏离开。
“你住在这可不成啊,多不方便,一旦被人传了瞎话,那咱们可就说不清了。”他着急劝道。
可庄氏不仅不听,反而还掐腰跳脚,啐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呸,你个老不死的,住在我家还想撵我们娘俩,要走也是你们走!”庄氏一改往日高傲,已经像寻常村妇一般泼辣。
“你们既不肯还我房子,那大不了咱们就一起住着,谁先受不了谁就滚蛋!”庄氏摔打着枕头,骂骂咧咧地铺好被子。
老李头站在屋外,被喷了个满脸通红,可又不能把庄氏怎样。
若是动口,他们五个加一起,怕都不是对手。
可如若动手,几个大男人打个妇人,岂不是成了欺负孤儿寡母……
最后没法子,老李头只能暂且忍着庄氏住下。
其实腾个屋子出来倒是不难,可这男女大防,却是个大忌讳。
这不,庄氏住进来头一晚,她便故意膈应人,穿个汗衫露个膀子,满院子到处走。
老李头他们被吓着了,压根不敢出屋。
生怕被人传了闲话。
到第二日早上,林伯要去小解时,冯氏又一直在茅房门口挡着,弄得他也不好进去,只能扭头找个树根解决。
老李头看出庄氏这是有意的,怕是要逼他们老几个住不下去,只好去找村长商量。
村长重重拍了炕沿,不痛快道:“这庄氏,真不自重,哪有上赶着和几个外男住一块的!等我这两天去一趟西山村,打听一下看她到底为啥回来,顺便再让她娘家人,把她接回去!”
要是换做以前,以村长的暴脾气,肯定早就拿上大棒子,把庄氏打出村了。
只是眼下,大柳村刚被奉为各村之首,有不少人都盯着村里,村长不想被人误会是欺负孤儿寡母,只能缓着处理。
老李头焦灼点头:“那村长,你可得跟西山村那边好好说说,快让庄氏娘家,把她娘俩弄回去。”
说罢,他委屈地晃了晃头:“不然,我们老几个连趟茅房都不敢上……都快把我屋那老江憋出毛病了……”
村长一听,忍不住敲着烟锅子笑了,想着这两日把地里浇完,就尽快去西山村跑一趟。
待回去后,老李头不忘提醒其他人:“庄氏是个妇人,咱们又是些老鳏夫,既然挤在一个屋檐下,可得都注意着些,免得被旁人编了瞎话。”
村里村外,鳏夫和寡妇,但凡挨得近点,都是大伙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柳村乡亲们虽没那么闲,但正所谓瓜田李下,还是防着些好,也免得被庄氏赖上。
林伯、老江他们平日里都不咋出自己屋,也没老糊涂,自然做得到。
只不过栓子是个半痴傻的,脑袋不大灵光,老李头不得不多嘱咐他两句。
“栓子,那屋住的庄氏,你可别跟她沾边,听到了没?”
“看见就躲着走,她在院里你就回屋,知不知道?”
老李头说得唾沫星子快干了。
好在栓子虽傻,但懂得听话,他使劲点头:“嗯……好……看到她,就进屋,躲屋里!”
老家伙都松了口气,笑着拍拍栓子的头,打算晚饭多蒸几个,栓子爱吃的白馍。
连着两日过去,听说庄氏还未离开,晚饭后,姜家人不由嘀咕起来。
晚风顺着窗缝溜进,吹得煤油灯的昏光摇曳。
小糯宝抱住怀里的饭碗,吸溜着酸梅汤,悠哉地晃晃脚丫,听着娘和哥嫂们闲话。
冯氏轻拍闺女小腚,脸上露出一抹思虑。
“庄氏一直住在老人堂,也不大妥当,她这个人心眼子多,和爷叔们挤在一块住,肯定不是她所愿,别是等着憋啥坏就好。”
姜丰年颔首,应了话茬:“娘,不用太担心,反正明天村长叔就要去西山村,要找她娘家人过来。”
冯氏心思活络,微微晃头:“庄氏娘家要是肯管她,她还至于死乞白赖回咱村子?娘觉得此事还真不好说。”
小糯宝喝光了酸梅汤,咂巴着小嘴,又舔了圈碗底。
她这时忽然想起,那日开集会时,西山村村长好像要和她说什么来着……
弄不好就是庄氏的事。
不过小糯宝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在乎,反正有她坐镇村里,庄氏要是敢搅啥风浪,她就一巴掌给拍下去。
全当给自己找乐子了。
见闺女困了,冯氏这便扯过褥子,把小糯宝放上去:“行了,你们都回各自厢房睡吧,我们娘俩也要歇下了。”
翌日清早,村长在地头干了会活,就要收拾收拾去西山村了。
小糯宝怕那边怠慢了村长爷,特地让姜丰年跟着一起去,代表自己为村长撑腰。
然而没曾想,待晌午他俩回来时,不仅没带来庄氏娘家人,反而还带回来一个极其炸裂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