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嬷嬷笑道:“这可是老太太前些日子请人去了京郊的大佛寺求来的,咱们家的哥儿姐儿都有。”
老太太又掏出一块来,交给赵氏:“送给杳丫头。”
赵氏眼瞅着自己手里的这块玉牌玉质更好,顿时满意了:“老太太破费了,这些个孩子光会惹您操心,真真是不该。”
“还有这两样,回头你带给竹砚竹砾的媳妇们。”老太太也不搭理她,继续给她玉牌,“千万不能弄错了,这开过光求过菩萨的宝贝,要是弄错了,所求之事可就不灵光了。”
赵氏赶紧一一应下,把玉牌收好。
“你也不必隔几日就来,府里上下多少事情你要照看,没的给自己添麻烦,我还没到那个功夫呢,阎王爷也不愿收我,你倒是把府里料理好了才是,别给老爷添麻烦。”
老太太这话可把赵氏慌得不行,差点都坐不住。
“母亲您这是什么话,我作为儿媳理应日日孝敬的,只是如今你不在宋府里,我也只能这般常来常往,是儿媳哪里做得不对,惹您生气了,您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儿媳也好改过不是。”赵氏忙道。
老太太摇摇头:“我只是清净惯了,你隔几日就来,我这院子里的人都得为了你奉茶备点心,还要你陪着我说话,没得烦的人头疼。你倒是尽孝了,也不想想我这个老婆子乐不乐意。”
说着,她摆摆手,“回去告诉老爷,让他不必担忧,我住在这里蛮好,丹丫头也是个贴心会照顾人的,过去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又何必拘泥于现在?”
“可、可……丹丫头是出嫁女。”
“那又如何?上回子我领着丹丫头入宫赴宴,人家太妃都没说什么,就你宋府规矩大?再大能大得过皇宫麽?”
“这……”赵氏面上讪讪,一时间找不出理由反驳。
老太太说话直言不讳,面对比自己小了一辈的儿媳更是毫无顾忌,要说之前的种种老人家心里没怨怎么都不可能,但要她正儿八经去刁难自己的儿子儿媳,以老太太高洁的性子也做不到,只能逮着赵氏说话的破绽再针对一番,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丹娘瞧着觉得有趣,半点没有因为长辈被祖辈刁难该有的尴尬,她甚至还抓了一把瓜子磕着,手边一盏香茶,还被她整出了几分听故事的气氛来。
老太太也瞪了她一眼。
丹娘装傻,笑呵呵地弯起眉眼:“祖母,待会子咱们午饭吃什么呀,可巧六嫂嫂也在这里,留她下来一道用饭罢。”
“你姑爷不回来用饭麽?”老太太问。
“他身边的小厮已经回来传过话了,说是朝上事情多,圣上一时也理不完,怕是要忙到晚上呢。”丹娘丝毫不以为意,抿嘴一笑,“刚巧咱们家的人都在,何不热闹一下?孙女前些日子得了一壶玉露酒,也不必等到年节了,趁着你孙女婿不在家,咱们几个就享用了吧。”
这话说得丁氏都忍不住笑了:“丹丫头这张嘴,真是……”
就连赵氏也被这一番打趣给逗得神色和缓。
她前前后后来抚安王府也有数次了,老太太没有一次留她下来用饭的,这一回倒是托了丹娘这丫头的福了。
赵氏赶忙说:“那今儿我是有口福了。”
厨房里很快张罗起来,丹娘让尔雅去给冯妈妈传过话了,务必要让冯妈妈拿出最好的手艺来。
待到午饭摆好时,赵氏被眼前满满一桌子都惊呆了。
色香味俱全不说,甚至还有好些菜色是她见都没见过的,闻着香浓的味道,赵氏也忍不住感叹:“你府上这厨子手艺真不错。”
丹娘笑而不语。
赵氏刚坐下来,就见丹娘照顾老太太用饭,举手投足都极为熟稔自然,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才能得来的。
按理孝敬老太太应当是她这个儿媳的事情,但现在却被丹娘抢了,她硬生生愣在一旁,口中说着:“我来我来……”
其实压根不知从何下手。
丹娘摆好了碗筷,又给老太太面前挪了好些她爱吃的菜色,然后将一方棉布帕子叠得方方正正,摆在老太太的左手边。
做完这些,她才施施然落座。
一瞥眼,对上了赵氏的眼睛,她温温笑道:“太太应当不用我这般伺候吧?”
没等赵氏开口,她又看向丁氏,“嫂嫂上门是客,也没有让客人伺候的道理。”
短短两句话把丁氏摘得干干净净。
轮到赵氏,也只能扯了个干巴巴的笑容:“都是一家子,何须这般多礼,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叫你们跟前跟后的伺候着,你们把自个的小日子过好就行了。”
丹娘笑了:“祖母,您瞧瞧,太太这嘴怕是回去抹了蜜了,说话这般甜。”
“你这长不大的小猢狲!”老太太拍了她一下,也是哭笑不得。
一顿饭吃完,丹娘又领着赵氏逛了逛园子,约莫申时三刻才送赵氏离开。
丁氏借着要问丹娘拿花样子的理由多留了片刻,赵氏刚走,丁氏就赶忙说:“你也是的,今日怎好这般跟她说话,她总归是你名义上的嫡母。”
“娘家嫡母。”丹娘不以为意。
丁氏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头:“你是个顶顶聪明的,不须我来说,嫂子就是怕你太过凌厉了些,反倒招她的恨。须知她是长辈,你我皆是晚辈,若她真要刁难你……你多半还是要吃些苦头的。”
“嫂嫂的话我明白,只是她不敢。”
丹娘垂下眼睑,“若是还想宋家起复,她在我这儿就得温柔大度,做个慈爱宽厚的嫡母。”
宋府,赵氏一回去就和宋恪松说了今日的事情。
连着被下了几回脸子,赵氏的面孔如笼着寒霜,隐隐透着森然。
“可了不得了,这个七丫头真是一朝得势,连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她气哼哼地跟丈夫告状。
谁知,唠唠叨叨的话说了一天井,只换来宋恪松一声长叹:“不然你想怎么办?继续跟她硬碰硬么?我劝你,还是收收你想摆谱的心罢!等这事儿了结了再说!归根结底,这事儿是咱们不占理,你还想说什么?”
赵氏张了张口,像一只搁浅的鱼,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风雨飘摇的宋家也并非没有好消息,几日后,宋竹砚宋竹砾兄弟俩的外调谕旨下来了,一共四十七名京官调任外地,其中就有他们俩。一个往西,一个去南边,各自任期都是五年。
不出意外,这几年内都不会再返京。
得知心爱的两个儿子都要外任,赵氏舍不得了,又去找宋恪松哭。
“你不是说七丫头那姑爷本事了得,既如此,何不帮帮他两个大舅兄?那外任是何等辛苦,竹砚竹砾兄弟俩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