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我何时说话不算了?倒是你,整天将这些个小心思藏在肚子里,打量着我不知道么?”他气得发笑,脸都白了。
丹娘却依旧还口道:“不藏在心里藏在哪里,难不成都说出来,叫你把我当成个怪胎休了不成?”
“你即便是个怪胎我也认了,横竖与你成婚之时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瞬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丹娘这才慢慢回味着男人方才说的话。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最后是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先笑了出来。
“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回头不要赖我,说我骂你。”她衣袖掩口,只露出一双狡黠而明亮的眼眸,冲着沈寒天轻轻眨着。
这双眼睛,尤其是这双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辉。
尤其那里头藏着的无数情意与生动,还有那最深处的火焰。
忽明忽暗,却从未熄灭过。
那是丹娘深藏的,真正的自己。
哪怕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她很多棱角已经被打磨得圆润,但真正的内心却从未改变过。
沈寒天升起了一股羡慕之情。
这样的赤子之心,美好到让人不忍破坏。
即便他自己不能拥有,也想看着身边最最亲近的她保持下去,他可以护着她,可以挡在前头,把所有风雨都拢在他身后。
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他又紧紧抱她入怀,鼻尖抵着她的,顿时呼吸浓郁缠绵,热乎的温度染上了她如玉的脸颊,顿时一片娇艳的红晕。
“笨蛋。”他亲昵道。
丹娘心头荡漾,只觉得无限快活甜蜜。
闻言,她也笑道:“你才是。”
夫妻二人相拥一笑,过往几日积攒的不快与误会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丹娘也从未想过,与丈夫开诚布公地沟通原来效果这么好。
用饭的时候,她就喜滋滋道:“往后还是有什么说什么,我若是有些地方说得叫你不快活了,你就跟我提,不碍事的。”
没等沈寒天开口,她又歪着脸补上一句没头没尾的:“横竖你也打不过我就是了。筆趣庫
沈寒天:……
夹起一块鱼肉丢进她碗里,再甩给她一个白眼,他没好气道:“吃你的饭,话这么多。”
侯爷与夫人重修旧好,似乎比之前更加情深意浓。
一屋子丫鬟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上好了菜,又安置好了茶水,新芽招招手,将尔雅与书萱都叫了出去,将这一室恬淡适意完全交给他们夫妇俩。
回到后头厢房,桌子上也摆好了饭菜。
南歌刚巧出来,与她们撞在了一处。
“南歌姐姐!”书萱年纪最小,见了她忙不迭地笑开花,“你怎么来了,你用过饭了不曾?”
“用过了,喏,里头是给你们准备的,赶紧吃了忙活去吧。”南歌轻笑着,眉眼柔软地看着这几个。
在南歌眼里,她们就跟自己的妹妹一般。
书萱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惊叹:“还是冯妈妈疼咱们几个,瞧着菜色好的,哇塞,还有一碟子胭脂糟鹅!还有芙蓉糕!”
“赶紧来洗了手再吃。”尔雅笑着催促,“也不知是哪家饿死鬼投的胎,每每到吃饭的时候就你最积极。”
“夫人说了,民以食为天,自然是吃饭要紧的。”
“那若是夫人这会子叫你去呢?”新芽故意逗她。筆趣庫
书萱头都不抬,脱口而出:“自然是先紧着夫人那头啊,横竖办完了夫人交代的事情,也是有好吃的,昨个儿是玫瑰酥,今儿不知道是什么。”
众人一听,纷纷笑了。
尔雅笑着捏了书萱的脸颊一下:“你呀,真真满脑子都是吃。”
书萱一本正经:“谁说的,一会子用罢了饭,我还要给老太太写信呢。”
“你这般打小报告,也不怕夫人知道了罚你?”南歌奇了。
“谁说的,怎么会呀,我上次给老太太写信的时候,有几个字不会,还是夫人教我的呢,我写完了也给夫人看了呀。”
众人:……
头一次见打小报告这样光明正大的,一时间几个年长的都说不出话来。
抚安王府这头一片快活从容,时光慢慢,静待花开。
就在丹娘预备着歇下时,外头翠柳来报,说陈妈妈来了。
丹娘正褪下外衣,闻言,秀气的眉尖轻轻蹙了一下:“可有说什么事?是沈府那头太太出了什么麻烦?”
“我刚详细问了,陈妈妈不肯说,应当不是太太有什么事儿,若是那头有什么要紧了,使唤她一个下人来传话,必定不是这个样子,要是耽误了下来,她哪里赔得起?”
翠柳的话一针见血。
“我瞧着她……满脸愤怒,似有悲痛之事在心间,难以说出口,许是见了夫人您才好说话。”
丹娘垂下眼睑想了想,回头隔着屏风,对里头的沈寒天道:“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我若是一会子晚了,你也别等我,该睡就睡,别误了明儿的早朝。”
她又补了一句,索性披着头发,外头只罩了一件厚实的长衫,便跨出房门。
翠柳是个伶俐老练的,这会子已经将陈妈妈安置在另外一处的花厅里。
与上次她来时一样,同样的好茶好果子待着,只是这一次,陈妈妈却再无享用之心。
她心神不宁地坐着等候,两只眼睛不断四下游走,不自觉地咬着唇瓣,几乎要咬破了,才被那尖锐的疼痛惊醒,不得不松开。筆趣庫
只听吱呀一声,门响了,丹娘来了。
陈妈妈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快步往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大奶奶替我家做主!”
一句话刚出口,憋了半宿的情绪已然绷不住,她老泪纵横,一时间哭得伤心不已。
丹娘被这一下着实吓得不轻。
见过陈妈妈很多,每一次对方要么恭敬随和,要么胆小怕事,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这是沈夫人派来用的什么苦肉计。
转念一想……太扯了。
她赶紧让翠柳把人扶了起来:“妈妈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这般跪拜的,仔细磕着了膝盖,回头走路受了影响,太太也该心疼了。”
陈妈妈却不肯起来,跪在原地,不住地用袖口拭泪。
哽咽不断,连话都说不利索,可她还是强撑着道:“大奶奶可知我那刚刚及笄的女儿?”
“这是自然,是叫芬儿对吧,我之前在三太太处见过她,好个齐整标致的模样,应当是随了妈妈你,也是个能干的。”
“能不能干的另说了……大奶奶,今日、今日我女儿叫二爷给糟蹋了!”
陈妈妈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晓如何婉转。
况且,这事儿也婉转不起来。
在沈家,她无人可说,到了丹娘处只有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这话仿佛一个炸雷,直接将丹**瞌睡都炸没了。
“你说什么?”丹娘原本眯起带着三分倦意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此话可当真?”
陈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与我家男人,膝下仅有此一女,我如何能拿自己的孩子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