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台抱胸弯身许久,等到拓拔离离去许久,才缓缓站起来。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刚才拓拔离将弯刀放在桌子上,他心中是存了杀心的。
现在回头想来,分明是拓拔离在考验自己的定力。
若是自己冲动出手,那拓拔离的考验,对于他来说,便是失败了,如此一来,一个做事冲动的蠢人,自是没有招揽的意义。
届时,自己的儿子部众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谁能想到,天可汗竟会亲自来招降他。
毕竟,拓拔离作为北草原的主宰,唯一与其相等地位的便是库赛特的可汗。
而库赛特当今可汗,博尔台也只是在一次宴会中作为功臣,远远的眺望过一眼。
这么一比,拓拔离还真是思维跳脱,行为大胆。
可是当他显露身份后露出的威压,却如同一个洞穿一切的主宰般。
故而让博尔台不由自主的弯腰抱胸致意。
翌日,博尔台便分派到了四千骑兵,拓拔离也并未给其派遣任务,只是叫其去调拨子澜部在色楞格河流域的遗留部众。
因为所派四千人马皆是拓拔离本部人马,自是不担心博尔台会临阵倒戈。
更何况,如今的色楞格河早已经被拓拔忽军团纳入了占领区。
跃过色楞格河四十里处,拓拔忽正与克烈部统辖十七部总计三万人马僵持。
在其左侧五十里外,巴特尔军团则是正面迎击克烈部主力。
“大帅,最新情报,中游的科尔沁部麾下部落图瓦部,率七千骑已然增援至克烈部所处,巴特儿大帅所处压力大增。”
听闻副将之言,拓拔忽也明白自己不可再耗了,既然科尔沁部已经派人增援抵达,那说明后续主力已经离得不远。
若是自己不支援的话,那巴特尔所部可就凶多吉少了。
拓拔忽翻身上马道:
“各营集结,我将亲自率领冲锋,劝者斩!”
众人闻言欲言又止,无奈下只好下去安排。
十七部虽然在人数上占优,但他们也对自我认识较为明确,知晓凭借手下人马,无法抵御拓拔忽两万严格训练的骑士。
故而在营地周围修建了许多陷马坑,同时派人将坡度填平,企图与拓拔忽打阵地战。
只要拓跋忽无法一击致命,那么僵持下去,等到巴特尔所部被消灭,拓拔忽所部也只剩下被包围的份。
虽然拓拔离千番百次命令主帅不可冲锋,可拓拔忽此刻却是别无选择。
此刻他冲锋,无非就两种情况,要么冲垮眼前的狼族大军,要么死在马蹄的践踏下。
可是与不断僵持最后被蚕食相比而言,这显然还有胜算的几率。
“离哥儿,莫要怪我。”
拓拔忽心中默念,听闻各部准备完毕后,他便大喊道:
“开战!”
此言既出,他身旁的传令兵极速铺设开来,身后的高坡上密集的烟雾向着坡下而去,将拓拔忽的大军笼罩住。
为了使敌军的弓箭少些威力,故而拓拔忽特意命人制造浓烟掩护。
随着战鼓响起,拓拔忽的大纛与各营战旗齐齐而动,马蹄交互的频率不断增长。
土黄色的草原上,浓烟滚滚,仿佛为其披上了一层薄雾。
不少草丛被战马踏成了草屑,十七部的弓箭手们,紧张的弯弓搭箭。
听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逐渐逼近,第一次参加如此战斗的牧民被这气氛所慑,未等长官下令,手中弯弓箭羽已然射出。
一传十,十传百,由于浓烟,原本弓箭的发射时机便拿捏不准。
大量弓箭手的擅自发射,射出的均是空箭。
只有一半的弓箭手严格按照将领要求射出,在浓雾中制造出一团团血雾。
未等众人再次上弦,刺耳的尖啸与混沌的嘈杂声便已靠近,黑压压的骑军奔涌而来。
前方为首的骑士们皆是一人两马,他们旁马上皆是披挂着装土的麻袋,被其一一精准的扔到陷马坑中。
尽管依旧有战马会陷落进去,可伤亡却大大减小。
眼见拓拔部的士兵如此迅速,营中人马自是不敢怠慢,也派出骑军迎击。
若是再不提起马速,叫拓拔部杀入营地,他们便只能被如同羔羊一般被宰杀。
拓拔忽身上沾满了鲜艳的血迹,银色的战甲银光中带着血气。
他手下亲兵皆是摇摆着双腿,跟随拓拔忽,掀起阵阵尘土向着十七部派出的兵马而去。
惊的周围营将急忙喝令手下兵马快速行进,不计代价的冲锋。
“儿郎们,跟进大帅的旗帜,杀!”
一军之帅悍不畏死,勇不可当,手下兵卒岂有怯战之理。
布局在外围的鹿角拒马形同不存在一般,硬生生被骑士们用血肉冲开,而后的骑兵如同泥石流般汇入十七部大营。
惨嚎声和马嘶声响彻云霄,拓拔忽带着亲卫引燃了一路上遇到的帐篷,把所有阻拦的人都砍得稀巴烂。
战马践踏着尸体来回行进,火焰的声浪高过了人群的呼啸。
原本被金色笼罩,看似牢不可破的大营,在拓拔忽一马当先的果敢和手下士兵自杀式的打法下,被燃烧了大半。
拓拔忽从尸体组成的山丘中翻出活着的人,随后将弯刀扔到一旁。
尸血的恶臭以及硝烟的刺鼻,使得他肚中不断翻涌。
剩下的事情,便是将残兵耗尽力量,此战也就安定下来。
四周的火焰以及嘶吼的喊杀声,却让拓拔忽感到无与伦比的宁静。
扑通一声,他便直接坐在了由血汇聚而成的小溪旁,静静等待着十七部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