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入夺嫡之争,不进则退。而这个退,极有可能就是坠入万丈深渊。当年太子爷自刎宫前,宁荣两府自此沉寂数年,几乎掉出了京城的武勋圈子。
宁荣两府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若是再失败一次,怕就不是沉寂这么简单了,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塌天大祸。
贾赦犹豫了,特别是膝下有了贾琮这样贴心的崽儿,他不想冒险。
被老爹搓摸脑袋瓜的贾琮似乎是察觉到了父亲的心思,仰脸说道:“爹,咱家没的选,历代宁荣两府的当家人都是京营节度使,也就这几年才换成了王家叔父。咱家在京营的影响力太大了,不管是谁要再进一步,都会打咱家的主意,大姐姐可还在宫里呢!”
轰!
贾赦只觉脑中一声惊雷,原本浑浑噩噩的脑海中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是啊,贾家一门两公,四王八公十二侯中,贾家在京营、九边的影响力比任何一家都要强,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放弃贾家这块肥肉的。
那年太子爷骤然薨逝,老龙渐渐年迈,新君帝位不稳,诸子夺嫡,朝中局势复杂。贾家两府的当家人因是东宫旧臣,不得不主动隐退,就是历代任职的京营节度使都交给了王子腾……
“爹,说句实话您可别生气,您当年把京营节度使的位子给交了出去,就彻底成了没牙的老虎,现在就是条野狗都能向咱家呲牙了!”
贾琮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变成了一个乖宝宝,揣手坐在床榻上,一晃一晃的甩着小短腿玩。
“没牙的老虎……”
此时的贾赦似乎变得焦躁起来,相比于堂兄贾敬,贾赦对于朝中局势的把握要差上很多。
不过到底是贾代善亲自培养的接班人,在贾琮这个假孩子的逐步引导提醒之下,当年的东宫伴读贾恩侯好像又回来了。
……
“爹,要不要把林姐姐的事给姑父说一说?”
“你先别捣乱,林丫头在家里好好的,有什么好说的?”
贾赦虽说还没有彻底想清楚该如何去解贾家的危机,可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妹夫林如海从漩涡里拉出来。
相比于什么开国勋贵四王八公、金陵四大家族、贾家老亲,贾赦更加信任林如海这個妹夫。
被儿子今日这么一提醒,贾赦今日有些回过味了。
当年父亲病逝,自己自囚在家,堂兄贾敬去了城外修道。王子腾借口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为维持四大家族的荣耀,从贾家借走了父亲贾代善培养的两百亲兵,并让贾赦去信九边,将贾家在九边的人脉近半交到了王子腾的手上。
此后一年间,王子腾在大同捷报频传,不但从一个杂牌将军混到了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更是在一年后调回京城,从贾家手中接过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连王家先祖的都太尉统制县伯爵位都重新敕封了回来。
反而跟随王子腾征战沙场的贾家亲兵死伤殆尽,两百人出京,回来的仅仅只有二三十个伤残老卒。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贾赦对于王子腾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虽说儿子贾琏娶了王家女,可贾赦每次见到王子腾时,都是冷冰冰的态度。
你王子腾现如今威风赫赫,可你是踩着我贾家人的血上位的。两百亲兵,近半人脉最后换来的竟然只是空口白话的所为照应,我呸!
贾赦心中暗骂一阵,继续给林如海写起了信。
“爹啊,老太太明显是打算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这么大的事您难道不给姑父说一说?”
贾琮抱着贾赦的腿就往进挤,直到钻进贾赦的怀里,看向桌案上的书信。
贾赦将笔放下后,在贾琮脑袋瓜上轻轻拍了一下:“怎么?难道你想让林丫头给你当媳妇?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就给你姑父提一提……”
“什么跟什么呀……”
贾琮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二婶可不喜欢林姐姐,而且我好几次发现二婶看向林姐姐的眼神,极其可怕,就像……就像……唉,我形容不来,反正好可怕!还有,林姐姐自来到咱们家,身体愈发不好了,每次那个王太医过来都只会说什么调养便可之类的废话,我看王太医根本就不会给人看病……”
在这一点上,贾琮可没胡说。
王氏虽然隐藏的很好,可贾琮好几次都看到王氏那一闪而逝,恨不得吃了林黛玉的眼神。
王氏?
贾赦有些听不懂自家崽儿说的话了,疑惑的问道:“前些日子我还听伱二婶说给林丫头配了不少人参养荣丸吗?怎么?这些药丸子没用?”
“我也不大懂,不过听环老三跟我说,他曾无意间听到二婶让周妈妈偷偷把姑父送来府上的上等好参,换成了快要失了药性的劣参……”
啪!
这下贾赦是真怒了!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砚中的墨汁都溅在了白纸上。
贾赦是重男轻女的封建大家长没错,可不代表他真就愿意看到有人如此磋磨自己的外甥女。
而且王氏这是在掘自己家的根基,外甥女是妹夫唯一的骨血,若是死在荣国府,他这张老脸往哪放?荣国府和林家今后还怎么相处?
别忘了林如海的官职,从三品的亚中大夫、钦命扬州巡盐御史,清贵中的清贵,更别提林如海在朝中的那些同年好友……
王氏,果然是蠢妇一个!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贾赦焦躁的起身在帐篷中来回踱步,这事还真不好处理。家中大权被老太太死死把在手中,他也没法去查找实证,仅凭稚童之言,谁又会相信呢?
“爹,要不咱们送林姐姐回江南吧,我听二姐姐说,六月姑母祭日,林姐姐都是偷偷躲在无人处,匆匆给姑母烧了纸钱,老太太不喜这些事情,林姐姐连公开祭奠自己母亲都不敢。”
贾琮想起三年前黛玉来京时的情景,再一次往贾赦仅存的理智上压了最后一块石头:“爹啊,姑母病逝,咱们家不但没给姑母茹素服麻,就是林姐姐那三年,都因为老太太不喜之故没有守孝。二婶当家,咱们家的规矩之乱都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昨日儿子碰到礼部张侍郎,只因为我跟他行礼问安,他说我是荣国府最后的知礼之人,儿子当时脸上烫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