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十国 第三百三十九章 轻敌

宋摩诘尚在第一道火墙之外,连续数十骑冲入火海之中,奋力以血肉之躯将燃烧的木石工事撞出了一条通道,让火势也稍见减,这让宋摩诘看到了突破这道火墙的希望。

“田文丰,快命人搬走所有木石,打开通道让后头的骑兵过去!”宋摩诘高声吼叫道。

田文丰高声应诺,拨转马头朝身后拥挤在一起忙着控制惧火的战**镇南军骑兵高声下令:“下马,下马!用人力用枪柄总之不管用什么,打开一条通道……啊!”

田文丰话音刚落,忽然发出一声于命令无关的大叫声,众人骇然看去,但见田文丰在马背上扭转身体,用手死命地往身后抓挠,像是后背上有什么东西一般。转动身子之际,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背后钉着一支正燃着火苗羽箭,穿透薄薄的甲胄钉在身体里,露出半截箭羽在外边。

宋摩诘心头一惊大叫一声,欲提马上前帮助田文丰,便听咻咻之声再度漫天大作,更多的羽箭射来,宋摩诘忙挥动兵刃格挡,待这一轮箭雨过后,再看田文丰,这名宋摩诘最信任的谋士已经满身如刺猬一般摔落马下,周遭的十几名镇南军骑兵也都中箭落马。

一名浑身冒着烟火的镇南军士兵翻滚着从第一道火墙后方窜出,身上的衣服在跑动中起火,窜起红红的火苗。边跑边嚎哭般地叫道:“后面还有火墙,冲不过去,少帅快救我,快救我!”

话音落下,身子砰然摔倒在地,冒着烟火的身子在地上扭动着,片刻后便悄无声息了。

不知是田文丰还是这名士兵的惨死,终于令宋摩诘蓦然清醒,他也彻底明白冲动过后,目前身处的处境了,自己恐怕是中了最简单不过的诱敌之计了。

禁军早已在山谷中设置了数道工事,而每一道工事都有可能成为一道阻碍自己追击的火墙,而他们便可以逸待劳在每一道火墙后方弯弓射箭。自己和属下兵马便像是树林中受伤的猎物一般,会被一只只精准射杀却毫无办法。

即使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鲁莽造成这样的困局,即使对近在咫尺的禁军却无可奈何,即使对于捉拿那金甲少年郎未果而万般的不甘心,作为镇南军的统帅,宋摩诘也明白,如果再不立刻撤退远离,而继续一味莽撞冲杀了,恐怕自己今日便要折在这里了,诚然对面的禁军估计人数不多,但在他们后头可有着二十万大军,可以源源不断补充过来。

“后队变前队,立即后撤,越快越好!”宋摩诘下达了撤退之令。

后队骑兵刚刚抵达便被要求掉头撤出,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前面的情形,叫骂声响起一片,但少帅的命令毕竟不可违背,于是乎手忙脚乱地掉转马头,场面混乱不堪。六七百镇南军骑兵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挤在里许长的山谷通道上,毫无军纪可言。

宋摩诘一边迅速远离火墙后箭支的施射范围,一边对眼前混乱的场景甚为震怒,怒骂道:“一群混账东西,乱成一锅粥了!镇南军几年没打仗,一个个养的脑满肠肥都不知道怎么打仗了?也就是禁军来的人少,否则今日便是大难临头了。”

话犹未了,便听落在后方人马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喧嚷声,惨叫声和战**嘶鸣声清晰地传到宋摩诘耳中,因为转过了一道山谷弯道,也看不清后面兵**情形,只能听得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快禀报上来!”宋摩诘怒吼道。

“少帅!少帅……大、大、大事不好,禁军的骑兵反过来开始对咱们冲锋了!瞧旌旗数量,恐、恐怕不下千骑!后队逃离不及,死伤惨重!”消息很快传来,一名满身血污的将领迅速赶来禀报道。

宋摩诘大惊失色,一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骂道:“老子这张乌鸦嘴,我呸!”

“怎么办?少帅。”

宋摩诘瞠目喝道:“还能怎么办?只能牺牲后队的弟兄了!全员极速后撤,立刻撤退!撤!”

所有的镇南军骑兵争先恐后像是退潮的浪花疯狂奔逃,后方禁军骑兵的呐喊声响震天,由于山道狭窄镇南军骑兵根本没法调转马头应战,禁军尽情地对准敌军的后背开始屠杀,只需机械地挥舞刀剑长枪,每一轮冲刺接战几乎都能压倒性地将周遭的敌军骑兵尽数斩落马下,几乎没有可以逃生之人。

但毕竟禁军实际上只有三四百骑,只是占据了道窄林深的优势多竖旌旗虚张声势罢了,按照李源的帅令,他们没有实力也没办法追剿到底,只能每杀过一轮再稍稍减速一轮,中间的时间差便是故意留给镇南军骑兵逃出生天的最佳时机,但镇南军兵马早已兵败如山倒,哪里还敢回头,一听见追兵有千骑,甚至连周遭摇晃的树影都当成了敌军了,完全不敢多想,纷纷玩命地朝山谷出口逃去。

宋摩诘心如火焚一般,催动马匹呵斥着周遭拥挤逃命的手下,但生死一瞬谁又愿意把逃生的通道痛痛快快地让给别人?身处极度危险的死亡地带,越是磨蹭宋摩诘知道危险性便越大。

“但愿后方的禁军别再追了,这要是一直咬着我们的**厮杀,那可是大大的糟糕了。”宋摩诘心里想道。

念头刚刚转过,就像是宋摩诘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后方轰然响起一阵号角长鸣,禁军骑兵发了疯似的踩着青烟袅袅的地面策马加快了速度,而战马或许由于马腹**吃痛,后续因为感觉到地面的滚烫而变得焦躁跳跃,奔跑的速度自然也更快。

宋摩诘蓦然回头,看到了那个吸引自己前来的金甲少年郎,他的旁边并骑冲锋的是一名面目孔武的长髯将军,一身虎头铠甲闪闪发亮,手中的长剑也闪烁着青色的光芒。

宋摩诘方才不认识他,但此时心里头已经有了结果,因为他看清了金甲少年后头的那面旌旗,不是暗红色的蟒蚊燕王旗,而是“李”字虎纹蟒边帅旗,自己方才怒放狂言的对手,便是平叛兵马大元帅李源,整个大唐无人不知的将星,用兵时常出奇制胜。

宋摩诘顿时一巴掌扇在自己的嘴巴上,登时将自己的嘴巴扇地肿起来,心中怒骂自己道:“今日如此轻敌,我如何对得起伯父昔日的教导?狂妄自大乃至死路啊!眼下回头交战是不可能了,大家忙着溃逃,混乱中是不可能掉头迎战了,或许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

宋摩诘彻底失去了战意,今日之败败得不冤,只是带来的身心打击有些沉重。一时丧失理智,却不料代价如此巨大,轻敌冒进,被李源设了重重口袋。目前自己的人马折损过半,更要命的是手下兵马已经毫无斗志,所以只能立刻撤离。

只见宋摩诘大声呵斥着前方的镇南军士兵,见士兵们依旧队形混乱,一边怒骂一边用手中的长枪砍杀几名蓦然横着马匹停下挡路、呆在原地胆战心惊的士兵。

在这种强力手段的逼迫下,再加上后队镇南军牺牲的人马血肉阻了山道,禁军骑兵追赶的步伐似乎慢了下来,宋摩诘与镇南军骑兵终于看见了逃离死亡之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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