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伪造御赐金牌,这是死罪,株连九族的死罪。
而且金牌说实话除了证明身份,并没有其他作用。顶多给看到的人传达一个‘你惹不起我,我上面有人’的信息外,既不能凭着金牌调派官兵,也不能凭着金牌坑蒙拐骗。
伪造御赐金牌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此都司对曹寅身份毫不起疑,甚至已经隐隐有些被吓倒了,心中惊疑不定,不明白眼前这人具体是谁?但绝不是一个小小都司能够得罪的。
“说话啊,哑巴了?你的上官是谁?”
曹寅再问,都司就是闭嘴不谈,无论如何多说多错,再加上作为兵蛮子,都司很清楚玩弄话术不是自己强项,因此很聪明的做了哑巴。
只是曹寅不依不饶,都司也没法强硬带兵突入李府。
旁边李来朋对曹兄身份上突然转变有些疑惑,却也知道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是上前将老管家从地上搀扶起来。
“啧啧啧,曹织造好大官威啊,怎么?我一省巡抚捉拿朝廷钦犯还要向曹织造报备吗?”
粗犷的声音从李府外传来,听声不见人,曹寅就知道来了个麻烦人物,此时是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天向李来朋摊牌?
来人正是山东巡抚赵世显,头戴从二品起花珊瑚顶戴、身穿藏青色狮子图案官服,三尺长猪尾巴辫子缠绕在脖子上。进门后,一双眸子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曹寅。
说实话,赵世显是看不起曹寅的。
先不说江宁织造只有正五品,比之被曹寅逼停的都司还有不如,即便曹家目前正是康熙眼中大红人,还是皇帝和皇子的岳父,赵世显也不会将区区一个内务府包衣出生的曹寅放在眼中。
这也是曹寅无奈之处。
身为内务府包衣,天生就和满人绑定,一切荣华富贵都是靠着皇帝一张嘴。凭借科举取士当上官的汉人官员,面对凭借祖先功绩混上官场的满人官员,先天上就有一种高傲,自然看不上曹寅,认为曹家就是汉人中的‘叛徒’。
而满人官员中,又因为曹家本身就是汉人,因此也对这江宁织造没有什么好感。
曹寅可以说是在官场中左右不是人,唯独能做的就是抱紧皇帝大腿。
这大腿上腿毛都是又粗又硬。
没人惹得起曹寅身后的大腿,赵世显也不能,因此虽然看不起曹寅,却也明显不能拆台太过分。
“不知曹织造不在你的江宁好好为皇上赚钱,跑到我山东济宁是想做什么?”
曹寅显然也不是那种愿意热脸贴冷**的人,当即就顶撞回去:“哟,赵大人这话说的,你抓朝廷钦犯不需要向我报备,我做生意也同样不需要向赵大人报备吧?”
赵世显不由有些尴尬。
曹寅继续说:“未免误会,我还是和赵大人说道说道。”
“我此来,是听说李兄东洋宝石生意十分火热,想要和李兄合作,以此填补扬州书局亏空,我想赵大人也不愿意每年从国库给军队的饷银中,掏大量银子维持书局运行吧?那便自然只有我四处寻找赚钱的差事,往书局公中填补了,难道赵大人想要为我分忧不成?”
赵世显被堵的一时语塞。
这话他还真不能反驳,扬州书局是康熙皇帝亲口下旨建造的,现如今里面十几万册书籍刊印、贩卖。这其中赵世显也是受益者,他也有文集收纳书局,每年虽然只能拿到一二百两卖书分成,却也已经比身为二品官的俸银还要多了。
一省巡抚每年俸银只有一百五十五两而已,虽然还有赏赐和差旅补贴,但赏赐不是每年都有的,差旅补贴也就可怜兮兮的几十两银子而已。
这一二百两卖书分成,可以说是赵世显命根子一般啦。
这也是赵世显的尴尬之处,他是山东巡抚不错,但山东最大的收益来源无非是盐巴、矿石、海外土产,这些都是直接朝廷对接,有专人负责的生意产业,与赵世显根本无关,因此没人会贿赂他来打通关系,所以相比于江浙、福广等富庶省份巡抚来说,赵世显无疑是日子过得苦逼逼的那一类人。
他还真不好恶了曹寅,万一这包衣泥腿子从中作梗,扬州书局不再刊发他的书籍,每年收入可就要少了一半以上,那不如直接去喝西北风可好?
“哼,即便如此,我来此地抓朝廷钦犯,与曹织造做生意可没什么冲突,来人,进府给我搜!”
嘴炮,赵世显是打不赢曹寅了,那就只能直接来硬的。
只是曹寅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赵世显的人进府,那显得自己多没面子?脸还要不要的了?他曹寅虽然是包衣奴隶,可还是要点脸面的。
“慢着!我在李府居住了小半个月,从来没见到过这儿有什么朝廷钦犯,赵大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在这儿做客时候来,难道说赵大人认为我曹寅是朝廷钦犯不成?”
“而且李府中多是金玉贵器,哪怕摔坏一个,恐怕赵大人都赔不起,这些都很有可能被我买来送给万岁爷,今年万寿节可是没有几天啦,按照往年惯例,曹府都会准备厚礼赠送给万岁爷庆寿,官兵搜索起来可没个轻重,赵大人也不想被我参一本藐视皇权吧?”
听了这话,赵世显差点没被气死,如果用扬州书局作为推脱,他还可以强硬一点:我抓人和你做生意没关系。但用‘可能会破坏万寿节贺礼’,事后冠上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他赵世显何德何能承受的起?
他可不是纳兰明珠……况且就算红如纳兰明珠,还不是‘品行不端’直接被康熙皇帝薅到泥地里去了?听说现在因为病重没钱治疗,只能在府里等死,这结局可凄惨的很呐。
赵世显可不想人到入土之年还晚节不保,如今他可已经有六十多岁啦,而且作为前明末年进士,赵世显如今官路到头,是没可能继续往上爬的——不得不说这是前朝降臣的尴尬之处。
至此,赵世显也只能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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