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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八月初八。
众多学子赶赴考场,场面热闹非凡。
一辆缓缓马车停在考场外的巷子里。
“今天就要入场了,这里面装了一些点心和衣物,你好好收着。最近雨水多,夜里风凉,你一个人在里面要多加照顾好自己。”
叶初棠把准备好的箱子递过去,悉心叮嘱。
叶璟言双手接过,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难得听阿姐唠叨这些。我又不是小孩了,哪里还要阿姐这般操心。”
“知道你向来是最省心的,但今次恩科重开,是你难得的机会,自然要重视。”
叶初棠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眼,
“别人家都要亲自送到门外的,我和小五在这里送你,委实是有点委屈你了。”
叶璟言却并不在意。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叶家,还是低调为好。”
阿风迟迟没有传回消息,他们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叶初棠点点头。
小五眼睛晶亮,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三哥,等你考中,说不定、说不定四哥就回来了呢!到时候他也一定很为三哥你骄傲!”
叶璟言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行,哪怕为了这个,三哥也会好好考的。”
说罢,他提着箱子下了马车,兀自往考场走去。
少年原本清瘦的背影似乎又高大笔挺了些,和记忆中那青涩的模样重合。
叶初棠静静想着,唇角也不自觉弯起一抹弧度。
小五扑到她怀里,仰起头小声问道,“阿姐,你说……四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万一赶不上三哥的庆功宴可怎么好?”
叶初棠:“……”
小团子倒是对她哥充满信心,完全没有考虑过“考不上”的情况。
她想了想。
“这是咱们家的大事,你四哥虽然不喜功课,但也不至于忘了考试的日子。不过,一来从开考到放榜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二来你四哥那边应该还有不少事儿得处理。等他们都忙完再说不迟。”
小五虽然很想现在就一家团聚,却也知道阿姐说的都是事实,便用力点了点头。
“好!”
……
秋闱共考九天,每三天一场。
叶初棠每日只在家看书喝茶,倒是十分清闲的样子。
自从阿风出事儿,叶府闭门谢客,她的确少了许多需要应付的琐事。
唯独北上的茶叶车队,每隔一日就会寄信回来,路上的风土人情,道路境况,都化作了信上详尽的内容。
跨国生意不好做啊……
叶初棠抿了口茶,心中感慨。
她侧头,小五正将诸多种类的茶叶分门别类摆在桌上,一个个辨认学习,怀里还抱着个算盘,偶尔噼里啪啦拨得清脆。
——她倒不是算不清账,纯粹喜欢听这声响。
当然,利润高的有赚头的,才能引得她兴致大发,多拨弄两颗珠子。
叶初棠惬意地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退休在望。
忽然,她回头朝着庭院看去。
陆玉悄无声息地出现,拱手行礼,“叶二小姐,我家主子说有封信要转交给您。”
叶初棠诧异,“信?”
最近这段时间,她鲜少出门,和外面的往来也少了许多。
沈延川也在忙着调查叛军的事儿,怎么会突然来了信?
她突然想到什么,起身接过那封信。
字迹陌生,不是沈延川。
但叶初棠立刻就知道了写信人是谁——狄叔。
这是一份告别信。
“狄叔要走了?”叶初棠迅速看完信,眉心微凝。
陆玉颔首,“此时应该已经出城了。”
他腿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也有了叶初棠做的假肢,但出远门还是比常人要辛苦麻烦许多的。
“他要去哪儿?”
陆玉摇头,“属下不知。”
叶初棠又反复看那封信,字里行间,都透露出这是狄叔自己要走的。
但他没说去处,只谢了叶初棠的救命之恩,将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叶初棠思索片刻,“我知道了。”
她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陆玉很快又消失。
叶初棠转身回了屋内。
小五抬头,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将信烧掉,却意外看到叶初棠竟是拿出了一个带锁的梨花木箱,将那封信好好放了进去。
小五眨眨眼。
那封信……很重要吗?
但她也没多问,加快速度把眼前最后的两份茶叶品鉴完成,又飞速算好送去瓦真交易的利润,便朝着叶初棠小跑过去。
“阿姐!今天是秋闱最后一天了,咱们去接三哥吧!”
……
刚出门就下起小雨,青石板上湿漉漉的,天地间一片雾蒙蒙。
叶初棠带着小五在考场外等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喧闹声响起。
无数考生涌出。
叶初棠下了马车,撑了雨伞朝着那边走去。
远远地,她先看到了站在台阶之上的徐凤池。
他是此次秋闱的监临官。
学子们从他身旁经过,皆紧张又恭敬地行礼。
徐凤池笑着摆手,“考完了,诸位都辛苦了!这又下了雨,大家还是赶紧回去,好生休息吧!”
这是他负责秋闱的这些天中唯一的笑脸模样。
学子们纷纷言谢,这才匆匆冒雨离去。
忽然,徐凤池又看到一个人。
天色将暮,斜风细雨中,那少年穿着一袭靛青色锦衣,长衫落拓,步履从容。
徐凤池心中一颤,似乎看到了许多年前的故人。
很快,那少年来到他身前,眉眼清秀斯文,与他行礼。
“学生见过徐大人。”
徐凤池回过神来,“阿言。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未出考场,您是监临官,我是学生,这一礼是应该的。”叶璟言道。
徐凤池眼眶一热,终于还是忽略了周围的那些目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心头万千感慨。
“好小子,你爹在天有灵,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