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陈初一早来到地头,把那些带有芽尖的土豆茎块切面在草木灰中滚了滚。
切种作物种植前,用多菌灵或05的高锰酸钾液消毒比较好。
但现下陈初肯定搞不来,这才退而求其次用了草木灰。
草木灰能灭菌抑菌、有一定消毒作用,同时还是上好钾肥。
逃户村后山这片荒地,地力贫瘠,需大量施肥。
这也是陈初眼下头疼的一件事。
他倒是有办法做肥料。
如需要磷肥的话,以动物内脏、虾皮、蟹壳、蛋壳、过期馒头、骨粉等厨余垃圾掺入e菌堆肥发酵即可制作。
可问题是,逃户村的厨余中怎么可能有动物内脏、虾皮蟹壳这种高级货?bigétν
蛋壳?
一个月全村还吃不了几颗蛋,哪来的壳。
过期馒头,就更不用想了
同理,沤氮肥需要的水果皮、甘蔗渣、茶渣、药渣也不可能出现在此。
至于人畜粪肥,同样不是选项。
先不说陈初愿不愿意顶着恶臭掏厕所,即便他愿意,逃户村也不过四十口人,吃的又没有多少油水。
即便大家拼命屙尿,又能攒几斤肥料?
不管是中华传统堆肥法,还是舶来的波卡西堆肥法,总得先有肥才能堆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陈初悠悠道。
却又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连忙‘呸’了一口。
三月上旬,陈初在田里种下了土豆和西红柿。
当月中旬,又把完成了育苗的红薯苗和紫长茄幼苗进行了定植。
到了下旬,在杨震等人的帮助下,又垦出一块新田,陈初用来种了西瓜。
为防止山里的小动物啃噬幼苗,陈初每夜都会起来巡视。
偶有闲暇,就躲进那间窝棚中抄书。
虽然劳累了些,但日子还挺充实。有猫儿在,吃喝拉撒等琐事全然不用他操一点心。
反正回家就有热饭食吃,睁眼就有洗干净的衣衫穿。
随后两个月里,自然少不了浇水、除草、补苗、打枝
陈初本来白净的皮肤晒黑不少,但人也变得壮实了。
天热了以后赤膊干活,大臂和小腹上的肌肉线条已隐约可见。
姚大婶等妇人见了,每每以此打趣猫儿找了头‘累不死的小牛犊’
猫儿听了,就会暂时放下手中正缝制的新衣裳,羞赧低下头,而后默默往田里那道忙碌身影看上许久。
时节来到五月中旬。
桃树根部生出的孽苗已有两尺高,嫩枝也变成了木质,枝丫间已遍布将将泛红的鲜桃。
五月十七这天,陈初领着逃户村一众老少爷们来到桃林旁。
在桃林外选了背风处,支起一口陶锅。
“松香两斤、黄蜡一斤、猪油半斤煮沸,诸位大叔记住这个比例。长子,继续搅”
陈初支使长子不停搅拌陶锅内的浓稠流体,继续道:“然后撤火,待蜡液温度降低至可以用手触碰的程度,便可使用了。”
此时白天气温已有三十度,锅灶旁有些熏人,但逃户村的老少爷们却全都聚集于此。
因为陈小哥要传授大家孽接秘技。
“大家看,把孽苗前端削成扁薄形状,插入桃树伤口上方皮层内,用布条捆绑固定,再以蜡液密封防止杂菌污染,这就形成了一个输送养分的桥梁”
陈初亲手做了示范,然后问道:“有何不懂的,可以问我。”
这孽接手法倒也不难,核心是蜡液配比。
只是眼下不能当即看到已半死的桃树到底能否救活,大家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哎,这些病重桃树即便能救回来,今年的收成也要打折扣了。”姚三鞭惋惜道。
此时生产力低下,每一份收成已早早计划好了用在何处,桃林收成受损,会直接影响逃户村生活水平。
“收成少了,但我们今年的桃子卖的贵啊。”陈初却笑呵呵道。
“贵也贵不到哪去,每年果子价格左右不过差个一两文。”站在人群里的彭二道。
陈初却道:“彭二哥,我上山那日,不是与大家说了么,有办法把鲜桃变作带字仙桃。”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狐疑神色。
当初大家都觉着他是随口一说,并不太相信世间有这种神技。
就算是有,初哥儿肯倾囊教与大家?
“娘子,这几日我让你剪的小字给我。”陈初转头道。
一直跟在陈初侧后的猫儿似乎早有准备,闻言从布包内拿出厚厚一沓由深色布帛剪成的字样递了过来。
这些字样只福、禄、寿、喜四种。
是猫儿描着字样,剪了几晚才剪出来的。
早些时候,陈初以为现下字体的‘寿’必须写作‘壽’,后来看了《广韵》才知,简写‘寿’字早在汉代已有流传。
杨震看了一会,从陈初手里拿了几个字样,仿着后者做了起来,同时凑近小声道:“初哥儿,这法子成不成啊?别在叔伯面前丢了脸。”
“大郎,听说你明日要去城里?”陈初却答非所问。
“嗯,去采买些盐酱。”
“晚上你来我家一趟。”
“好。”
傍晚时,杨震依约来到陈家。
陈初一家刚吃完晚饭,猫儿见两人有长谈的架势,忙收拾了碗筷,又去灶前烧了一锅水。
热水烧好,猫儿给两人各泡了一碗蒲公英茶,又洗了一捧今日刚从山里采来的构树果、灯笼泡,用木盘装了端来biqμgètν
以蒲公英代茶、以野果为点心。
虽然寒酸了些,但猫儿这待客之道却无从挑剔。
忙完这些,猫儿又去取了件短褐,递给了陈初。
“我不冷。”只穿了一件褙褡的陈初拒绝道。
褙褡类似后世的男士背心,只遮胸背。
猫儿闻言却轻轻皱起小眉头,也不管陈初愿不愿意,径直帮他披上了,还软软抱怨了一句:“官官人莫凭着年轻逞强。山里夜凉,万一吃了冷风病倒还不是你自己遭罪。”
小小年纪的,却跟陈初老妈一样啰嗦。
陈初无奈笑道:“知道了,娘子大人。”
猫儿这才满意的抿了抿嘴,转头往屋里去了。
杨震望着麻利的陈家女主人,不由一阵羡慕,便笑嘻嘻道:“初哥儿,你替我问问弟妹上头可还有未嫁姐妹?”
“怎了?大郎可是想娶媳妇儿了?”陈初笑道。
“废话,野猫夜里尚知叫骚哩,俺如今都十八了,怎会不想娶个知冷知热的婆娘。”
“那便央杨大婶给你说门亲事呗?”陈初理所当然道。
“哎~”
杨震却叹了一声,撇嘴道:“山上就这几户人家,没有年岁差不多的小娘。山下人家谁又愿把女儿嫁进山里?莫说是我,长子比我还长一岁,也没说着媳妇。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其实我也是饿汉子啊。’陈初忍不住也跟着叹了一回。
“不说这些了,你喊我过来作甚?”杨震拈起一颗构树果扔进了嘴里。
说起正事,陈初连忙从衣裳里取了两张写满了小字的纸展开,自得道:“你看看这个。”
抄书也不是个轻松活,因为还要对比《广韵》,把简体改成繁体,费时又费力。
但杨震却微恼道:“你这厮,不知我不识字么!”
“呃”把媚眼抛给了瞎子的陈初,只能把纸张又叠好塞给了杨震,交待道:“大郎,明日你去城里,把这两张纸在牛马市告示栏贴了。”
“啊?贴它作甚?”杨震奇怪道。
“说了你也不懂,等过些日子,咱们卖那带字仙桃,全凭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