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微感愕然。
“大人但说无妨。”
二人放缓马速,荀彧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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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旻,鉴于天下大乱,朝廷已连续三年未行察举,故今年孝廉、茂才之名额,某等尚需定妥。”
赵旻释然一笑:“大人,今某等既已取消丁税,正可借此良机编户成册,朝廷按户数举孝廉即可。
大人若欲以此安士族豪强之心,便不妨将二十万户举一孝廉,改为三万户举一孝廉,如何?”
如今天下人口,已锐减为熹平年间的不足五分之一,与此同时汉臣、郡吏不但在战乱之中死伤枕藉,且被曹操杀了一茬又一茬。
因此,赵旻即便将原来的二十万户举一孝廉,改为三万户举一孝廉,以如今天下大约二百五十万户的户口来算,最多也超不过九十名孝廉。
遑论辽东、交趾实际上已自立为王。
这不足百名孝廉,安置起来可谓轻而易举。
荀彧抚须颔首。
“甚善!然则,阿旻,茂才又当如何?”
赵旻笑道:“大人,五十万户以上之州,可举茂才五名,不足之州两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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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鲁肃等三人并非文采斐然的陈琳,而袁绍也已被辞锋锐利如枪的赵云当面怼过,所以其人匆匆一览后,只是嗤笑一声,便将此檄文丢给陈琳。
“孔璋,你且看看此文!”
言罢,袁绍打开随檄文一同送来的《卫将军文集》,其人心中默默感慨这竹纸线装书之妙。
同时,其人默默吐槽:赵阿旻不过一介武夫耳,居然亦有胆量著书…
当然,其人思及赵阿旻那篇《原道》后,便不再继续吐槽。
这时,陈琳突然嗤笑起来。
“明公,卫府不过如此。此文堆砌辞藻、讲究骈骊,读来却空洞无物也!”
袁绍嘴角翘起,抚须哂笑:“赵阿旻武夫出身,由主观臣,其人麾下之臣,又有何文采可言?”
其人翻开序,忍不住吐槽。
“荀文若竟亲自为阿旻作序?嗯…荀文若不愧为名士,此序用词精炼、其神紧凑,颇得返璞归真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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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原道》,袁绍嘲弄之意大盛,“啧”了一声后便翻了过去。
第二篇便是《原毁》。
开篇“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
这几句话,使得袁绍本欲一翻而过的手定在半空。
旋即…
不知不觉中,袁绍便读完了全篇。
其人竟突然感觉,这篇更得返璞归真之妙的《原毁》,或许有望解决自己麾下河北、河南两派党争。
于是其人向兀自冷笑的陈琳招招手。
“孔璋,你且看看,此文又如何?”
陈琳噙着冷笑接过袁绍手中书册,匆匆一览正欲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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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竟骤然收起冷笑。
片刻后,陈琳恭恭敬敬将书册还给袁绍,作揖道。
“主公,此文必可传世也!”HTtρsΜ.Ъīqiκυ.ΠEt
袁绍长叹一声。
“孔璋以为,若子远、公则、元图、公与、正南等人品读此文后,仍会党争否?”
袁绍想多了。
河北河南两派党争,与道德无关,而与臀部坐到哪儿有关。
许攸、郭图、逄纪、辛氏昆仲等河南士人,与沮授、审配等河北士人之间的矛盾,因两者背后皆站着无数士族豪强,所以几乎不可调和。
谁让袁绍太惯着士族豪强呢!
是以,陈琳这个聪明人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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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可试一试。”
袁绍已被两派党争困扰良久,其人又焉能不知此为无解之事?
是以其人只是长叹一声,便复又读起《卫将军文集》。
读着读着,袁绍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儿。
其人将书册递给陈琳。
“孔璋,你且拿回品读!切记为某誊抄数份!”
陈琳如获至宝般,将书册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行礼躬身而退。
袁绍负手踱步良久后,叹息一声,唤来张郃。
张郃一头雾水地行礼后,便听袁绍压低声音道。
“儁乂,依你看来,某若再提与阿旻结亲之事,赵老夫人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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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汉魏晋时代,“郡望”与“出仕”密切相关。
因为无论是两汉察举制的“乡论”还是魏晋九品制的“簿阀”,都与族望挂钩。
这里需要注意,自黄初元年(西历220年)曹丕推行九品官人法后,察举制度便日趋式微,但它并未被完全废除,而是与九品制并行。
当然,彼时占主导地位的是九品官人法。
察举制的选举权,控制在朝廷公卿与地方州郡县长官手中;
而九品官人法的选举权,则控制在大中正(也叫州中正)手中。
当然,在彼时闭塞的舆论环境下,即使是中央征召,也依然离不开地方推荐。
如果士人因为战乱而迁徙外地,那他们便很难再得到出仕机会。
即使通过攀缘权门谋得一官半职,也往往被当地豪族鄙视,甚至不被承认其人仕宦身份。
典型例证就是曹魏的“丑侯”吴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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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谥法,怙威肆行曰丑,直译就是“狗仗人势”,隐喻吴质在曹丕的宠爱下胡作非为,到处得罪人。
吴质死后,魏朝官员落井下石,给他定了一个恶谥。
吴氏后人前后奔走二十余年(230-254),才将吴质的“丑侯”改为“威侯”。
(吴)质先以怙威肆行,谥曰丑侯。质子(吴)应仍上书论枉,至正元中,乃改谥威侯。--《吴质别传》
吴质不仅是死后遭殃,他在生前也被本籍耆老所鄙视。
吴质出身兖州济阴郡,按记载,吴氏在济阴为“单家”,靠攀缘权门发迹,不与乡里往来。
(吴)始质为单家,少游遨贵戚间,盖不与乡里相沈浮。--《魏略》
所谓“单家”,即没有背景的小门小户,与“强宗”相对。
当然了,单家,也依然是地主。
吴质的发迹,始自其与曹丕等贵戚子弟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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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为他“不与乡里相沉浮”,最终虽然做了大官,在“乡论”中的地位依然极低。
故(吴质)虽已出官,本国(指吴质的本籍)犹不与之士名。--《魏略》
换句话说,官至镇北将军(《晋书》作镇北将军,《魏书》作振威将军)的吴质,在兖州豪门看来,是没有资格得到“士名”的;HTtρsΜ.Ъīqiκυ.ΠEt
把持着人才品定权力的耆老勋旧,依然将吴质视作寒门小户,不肯为他抬高门第族望。
而这一点,无论在察举制还是九品制中,都是相当致命的!
按曹魏制度,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掌握冀州、幽州、并州等地的军事防务,可知吴质已经是权势滔天的方面大员,可谓权倾朝野。
饶是如此,他依然“不为乡里所饶”,乃至对司徒董昭叹息,称“我就要被老家的闲言碎语淹没了”。
(吴质)封列侯,使持节督幽、并诸军事。(吴)质自以不为本郡所饶,谓司徒董昭曰:“我欲溺乡里耳。”--《魏略》
吴质是曹丕身边的红人,号称“太子四友”(另外三个是朱铄、陈群、司马懿,这四人没一个好货,孝子丕这眼光……),尚且被如此对待;
至于其他既得不到君主宠爱,又背井离乡的士人,其悲惨处境,也便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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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背景下,便形成两个特殊结果。
其一是流寓士人对地方军阀的依附性极强。
其二是流寓士人在外州站稳脚跟之后,往往会改易籍贯,方便日后出仕。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元凶,便是察举制和九品制。
所以,流寓士人天然矮人一头都不止。
咳咳…扯得有些远,但通过吴质的例子我们亦可看出:
无论察举制“乡论”,还是九品制之“簿阀”,都与门第、名望直接挂钩,或者可以直接说,只与门第挂钩!
因为名望都是虚的,作一作秀,啥都有了。
有鉴于此,赵旻才会将披着三学制外衣的科举制搬运至此。
路要一步一步走,赵旻不能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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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对自己与司马氏的关系有信心,夏侯玄遂放弃反抗,束手就缚,回洛阳做了大鸿胪,成了高级**吉祥物。
不过夏侯玄返回洛阳才发现:
司马懿彼时“年高德劭”(爱惜羽毛)、威望甚隆,或可容他不死;
但威望不及司马懿的司马师兄弟,则断断容不下自己。
(夏侯)玄叹曰:“士宗(许允字士宗),卿何不见事乎?此人(指司马懿)犹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子元(司马师)、子上(司马昭)不吾容也。”--《魏氏春秋》
夏侯玄是征西将军兼雍凉都督,操持着关中的军政大权,他都甘愿束手就擒,那作为副官的其人族叔夏侯霸,自然更没有能力掀起风浪,因此索性弃官亡命,投奔蜀汉。
咱们再来看看夏侯玄与李丰、张缉的串联问题。
当然,事实证明,这纯属莫须有。
《魏书》称夏侯玄与李丰、张缉合谋,意图先杀司马师,再由夏侯玄出任大将军,振兴魏室。
然而在现存的大部分史料中,均难以见到夏侯玄与张缉、李丰合谋的直接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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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寿在《魏书》中表示夏侯玄自始至终不知情,只是因为李丰“私心在玄”才遭到牵连。筆趣庫
中书令李丰虽宿为大将军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夏侯)玄,遂结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谋欲以玄辅政。--《魏书夏侯玄传》
甚至连《晋书景帝纪》都称夏侯玄未参与谋划,此事纯系张、李托架所致。
天子与中书令李丰、后父光禄大夫张缉、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宝贤等,谋以太常夏侯玄代帝(指司马师)辅政。--《晋书景帝纪》
夏侯玄参与谋反,只在狗贼王沈《魏书》中存在相关记载。
不过鉴于狗贼王沈毫无节操、党附司马氏,且擅长杜撰史料,“多为时讳,殊非实录”(见《史通正史篇》),因此其记载的可信度很成问题。
然而即使是王沈《魏书》,也只是表示夏侯玄事前知情,并未记载夏侯玄参与直接谋划。
(李)丰复密以告(夏侯)玄、(张)缉。缉遣子邈与丰相结,同谋起事。--王沈《魏书》
从出身来看,李丰、张缉谋划诛杀司马师,存在充分理由。
他们二人都是勋戚子弟,父辈均受过曹氏擢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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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二人又都是曹氏姻亲,对魏室有较深的情感。
李丰是卫尉李义之子,李丰之子李韬又是曹叡女婿;
张缉是凉州刺史张既之子,张缉的女儿又是魏帝曹芳的皇后。
(李)丰自以身处机密,息(李)韬又以列侯给事中,尚齐长公主,有内外之重。--王沈《魏书》
(张)缉以中书郎稍迁东莞太守。嘉平中,女为(曹芳)皇后,征拜光禄大夫,位特进。--《魏书张既传-附传》
李、张二人,既累世受恩,又同皇族有椒房之亲。
彼时魏室有难,于情于理,他们都有充分动机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量,此二君皆为忠臣义士。
反倒是夏侯玄,虽然也与曹氏存在血缘关系(其母是曹真姊妹),但表兄曹**后夏侯玄主动放弃抵抗,配合司马懿的征召,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顺服色彩。
父(夏侯)尚,魏征南大将军。母曹氏,魏德阳乡主。--《晋书后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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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玄回到洛阳之后,既不交结臣僚,也不蓄养姬妾;
其人阖门自守,与世无争,安分程度与昔日贾诩相似。
(夏侯)玄自从西还,不交人事,不蓄华妍。--《魏略》
(贾诩)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魏书贾诩传》
在此背景下,夏侯玄毫无作案动机。
他对司马氏专柄不满是真,但他放弃抵抗也是真。
从现存史料来看,夏侯玄返回洛阳之后,已经意识到司马家族容不下自己,因此竭力自保。
夏侯玄在洛阳遭到软禁期间(249-254),从未公开发过牢骚,只是“怏怏不得意”。
玄素贵,以(曹)爽故废黜,居常怏怏不得意……玄既为海内重人,加以当大任,年时方壮而永见废。--王沈《魏书》
在夏侯玄受诬下狱,廷尉钟毓奉司马师之命连夜杜撰供词,以便“与事相符”时,夏侯玄也只是“颔之而已”,未加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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