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凌还真就没动怒。虽然面上冷淡,却也不算愤怒了。
连翘哭唧唧道:“小姐,您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呀,我,我这就告诉苏大人去!”
苏晚凌幽幽道:“告诉我爹有什么用?”
连翘顿了一下,道:“大人,大人他为您做主啊。”
苏晚凌笑了一下,她掀起盖头挂在了凤冠上,起身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做主?从我来到这后院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只能由我自己做主。”
而且,她刚进门的第一夜,夫君便宿在了别的女人那里,这样屈辱的事情若是真的传了出去,父亲只会责怪她没用,教导了这么多年可真是连世家嫡女的手段和修养都吃进了肚子里,如此如何能服众,如何驭下?
她苏晚凌若是真的哭哭啼啼跑回娘家,才是真的丢脸!
苏晚凌一向文弱又与人为善,她甚少说出如此强硬的话。连翘品了一番,还是不懂什么意思,于是便挠挠脖子,道:“小、小姐,您是不是等傻了呀……”
苏晚凌拿起茶杯道:“没有啊,我很清醒。”
连翘坚信是苏晚凌气傻了。
苏晚凌喝了点水,才觉得这干巴巴的嗓子好了一些。
前些日子,宋明珂与她说,秦瑶会在她新婚当日搞些小动作,她还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她自恃身份,进了门便是当家主母,秦瑶若是聪明一些,便得乖乖地缩着。
没想到。
她居然真的敢和她对着干。
连翘哭着哭着就生气了,她掐着腰道:“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为您把那个小**人揪出来,狠狠地惩治她!”
苏晚凌淡然道:“别傻了。”
连翘道:“可是您是相爷的夫人呀!”
苏晚凌道:“那又如何?我现在不过空有夫人的名号罢了。”
坐了一夜,她也想明白了。
现在的她,和秦瑶硬碰硬是不行的。因为秦瑶把持迟府中馈这么久,在府中已经有了些威信,所以她的权柄并不是那么好剥夺的。她现在若是闹起来,被秦瑶揪住了机会,可就不好办了。
反正,日子还长,她并不着急。
“连翘。”
连翘道:“怎么了小姐?”
“拿纸笔来。”
连翘道:“这……您要写什么呀?”
苏晚凌道:“给长公主修书。”
连翘嘀咕了几句,似乎她也不太明白此刻苏晚凌为何给宋明珂修书。不过,她还是照着苏晚凌的吩咐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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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外国而来的使臣们一连在鸿胪寺住了许久,故而这些日子沈承聿并没有带领手下们在郊外山上动作。
那动静太大,许多使臣们都喜欢在周遭到处溜达,若是被有心人发现,恐怕要成麻烦。
随着时日推移,迟允推行的土地新政和裁军令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各地的军营人数减少了一些,大渊国库的压力也确实少了一些。这其中,有些武将还是有微词的——毕竟他们裁去了那么多人,若是真的开战,是很难应对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是沈承聿出面压下了这些异议。
大将军虽然年轻,但战功显赫声望浩大,在军中的地位一再提升,所以武将们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而沈承聿则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现在掌握着这么一个“武器”,若是应用得当,完全可以弥补这些被裁去的空缺,所以沈承聿一点都不担心。
这些日子,他和亲信们已经快摸透了这玩意儿,所以他也没急。
这段日子太过沉重,大家过得都不太安生。不过,安北侯府倒是多了几个喜事。一是杜鹃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小男孩,虽然是侍妾所生,却也让沈老夫人开心得不得了,因此杜鹃在府中的地位也高了许多。
二是青梅和林冬的日子也好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宋明珂听说,青梅被夫家看不起,公婆处处打压,她过得十分不好。宋明珂动了气要为她出头,却是被青梅拦住了。
因为青梅知道,她若是想被夫家看得起,就必须得自己争取。
所幸,青梅能跟在宋明珂身边,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从她进府的那一刻起,她便对长辈礼敬有加,而后院的事情又整理得井井有条,婆婆就算是想刁难,却也无处落手。
直到青梅接手了林冬手下的铺子。林冬手下虽有地有铺但却没什么人打理,所以手下的人也是良莠不齐,这就导致有几个管家在其中动了些手脚,揩去了好多本应该属于林冬的家产。青梅一接手,便将这些人揪了出来,重新布任了管事,又顺藤摸瓜把那些被卷走的家产追了回来,这一通下来,让人直呼,林家新进门的主母,手段凌厉,不容小觑。
而自此,公婆也对青梅另眼相看。
这也让宋明珂很是骄傲。
翌日的早膳,宋明珂是在宫中用的。太后思念她夫妇,便一大早宣了宋明珂与沈承聿进宫,也是等不了片刻。
天儿愈发冷了些,所以这一顿早膳是在偏殿中用的。太后还没起,在寝殿歇着,于是宋明珂便和沈承聿等着。
宫人安安静静,殿中香气萦绕,纵然秋日枯败,桌上的绿植娇花却开得漂亮,恍若春意盎然。
正是柑橘的好时节。宫中进了好些柑橘,都是从吴州进的,新鲜得很。
沈承聿把橘子瓣上的络须摘掉,搁在了宋明珂跟前的小碟上。宋明珂品了品,道:“吴州的水果就是好。”
很甜。
沈承聿应了一声道:“吴州是鱼米之乡,东西自然是好的。”
宋明珂捧着脸随口道:“等将来咱们若是不想在京城,不如到吴州买块地。到时候,种种菜,再养些鸡鸭,多好啊。”
沈承聿唤了不远处的林冬来。
林冬上前笑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沈承聿抬抬下巴:“叫人去吴州买块地,要最好的。”
“好的。”
宋明珂:“……”
她就是随口一说来着。
“不过,”林冬摸着下巴道,“大人您真要在那儿买地?我可是听说,那边儿的地不太好弄啊。”
沈承聿挑挑眉尖。
“怎么说?”他问。
“我也不太了解,好像是官府最近在征收土地,有点儿复杂。”
沈承聿道:“迟允不是推了新政令?”
“不清楚。”林冬耸肩。
说白了这件事也不归他管,所以他也并不关心。
宋明珂闻言,垂下了眼皮。
吴州的土地动荡,并不是什么偶然。
这是一场恶劣的、罄竹难书的事件。
还记得前世,吴州官府大肆私占兼并百姓土地,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到最后百姓们被逼无奈走投无路,选择走上了反路。
想到这里,宋明珂看着手上橘黄色的胖胖的柑橘,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