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毅晨叫门口的丫鬟都散开,自己则是推门走进了书房。他看到地砖上头散落了一地的碎瓷片,和乱七八糟的字画与笔墨。
看起来,袁惜确实发了很大的火。
袁惜背对着门口,阳光落在了他的后背上头,显得有些落寞。袁惜的肩膀还在颤抖着,一幅余怒未消的样子。
袁惜转头,看到了袁毅晨,脸上的怒意这才消退了一些。他道:“是你啊。”
袁毅晨看了看地上的狼藉,皱眉道:“兄长为何如此动怒?”
说到这里,袁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狠狠地哼了一声,拂袖坐了下来,显然不想说话。
袁毅晨倒也能猜到。
他们世家这些官员,虽然被秦正广给救了下来,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圣上一直在盯着他们,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他们全都给扯下水。
袁惜犯了一些错,直接被停职了。
这一停职,袁家的日子更是不如从前。
袁惜如何能忍?
袁惜抬头,却见袁毅晨笔直地站在屋子里头,像是一棵雪中修竹,这正气凛然的样子,十分吸睛。袁惜皱了皱眉,心中突然就有些猜忌的想法。
他被停职,但是袁毅晨却没有。
他还做着将军,日子也是风光得很,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若是自己不能复职,那么这袁家,还能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想到这里,袁惜心中有了想法,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对袁毅晨道:“嗯,老三啊,你先坐,和大哥聊聊。”
袁毅晨坐了下来。
他的语调依然没有什么起伏,道:“兄长请说。”
“哎,”袁惜拍了拍大腿,苦笑道,“大哥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在朝中,也说不上什么话儿了。你二哥呢,又是个从商的,朝廷的事情和他也挂不上关系。所以咱们这袁家上下,唯一能在陛下跟前儿说得上话的人,就是你了。”
袁毅晨心中有了算计,道:“大哥请明说。”袁惜被噎了一下,他虽然一早就了解自己这三弟的性子,但是他这直来直去的样子还是让袁惜有些无所适从。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想了想道:“陛下最近也是赏识你,所以你提出的请求,陛下应该不会拒绝。我就直说了,你能不能想法子,和陛下说说好话儿,把我弄回去?”
袁毅晨想都没想道:“大哥,你知道我的性子。不可能”
袁惜张了张嘴,强行把胸腔中的怒意咽了下去。他好声好气道:“三弟,你也知道,咱们袁家一路走到这里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大哥也鲜少开口求你。就看在咱们兄弟多年的份上,这一点事儿,你也不肯为大哥做?”
袁毅晨直接摇了摇头,他道:“大哥,现在世家人人自危,我若真的做了,才是害了袁家。”
“冥顽不灵!”
袁惜见自己说了多少的软话,却都打动不了眼前这人,刚刚憋下去的怒火便蹭地一下燎了起来。
“想想这么多年,你在我袁家,吃我袁家用我袁家,现如今只是这么一点事,你都不肯帮我,我袁家真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袁毅晨没什么反应,任由袁惜指着鼻子去骂自己。
袁惜骂得累了,一甩手道:“好!好!老子早就该知道你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我怎么会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真是糊涂!”
“滚!给我滚!”
袁毅晨面无表情地起身,也没给袁惜行礼,便往外走。然而没走几步,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的后脑飞了过来,袁毅晨微微歪头,伸手把飞过来的茶杯接住。
他冷冷地转头回看。
袁惜似乎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他愣了一下,随即憋红了脸,不去看袁毅晨。
袁毅晨把茶杯扔在了地上,啪嗒一下便碎了。他脚步一迈,便出了书房,几乎没有任何停留。
将袁惜骂骂咧咧的声音甩在了身后。
袁毅晨出了家门,却见自己的副将水清崖已经在等着自己了。水清崖看了看袁毅晨的脸色,上前道:“将军,您这是……又和家里人吵架了?”
袁毅晨抬手,抬脚道:“边走边说。”
离开了袁家大门口,水清崖这才道:“将军,虽说这是将军您的家事,属下也不便插嘴,但是啊……将军您在袁家受到的委屈也太多了些。”
袁毅晨淡淡道:“此话以后不要再说。”
“哎,是。”
袁毅晨心中如何不带着火?从头到尾,生气的人,也不是只有他袁惜。
这些年来,自己对袁家如何,对他袁惜如何,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
结果呢?
换来的就是自己兄长的怨怼和怒气。
他叫自己去求皇上给他官复原职——他袁毅晨一介武将,怎么去插手文官的事情?脑袋不想要了?
袁毅晨想得入神,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马上回过神,伸出手去扶对方,低声道:“抱歉……”
却见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险些被自己撞倒。那妇人的眼睛是清澈的,面皮也干净,看起来温婉又大方。
潘好稳住了身形,赶紧往后一退,道:“没关系。”
潘好身边的敏娅拽了拽她,道:“姐姐,我们快走呀,再晚点儿那糖葫芦就卖光啦!”
“好,好。”
袁毅晨看到,那妇人对自己轻轻地笑了一下,而后颔了颔首,就离开了。袁毅晨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一时半会都没回神。
“将军?”水清崖疑惑道。
袁毅晨摇头道:“无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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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
工坊之中,李家的下人正在浆洗布料。工坊之中吵吵闹闹人来人往,外头还有下人们守着,看起来忙碌极了。
荒北就在门口,偶尔还给李家的下人帮帮忙。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干起活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所以李家的下人们也都渐渐地与荒北混熟了,偶尔也会叫他帮帮忙。
大漠揣着袖子,看着荒北忙里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