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观有一道长,道号清灵子。
传说清灵子的修为高深,仙风道骨,就差一步就可得道升天了。
没人知道清灵子的年岁几何——听说自从前朝建国开始,他便在了,后来有了大渊皇朝,开国皇帝宋濯便为他建了这座清心道观。
清灵子潜心修炼,道观便交给了其他人。现在的清心观,已经成了名门望族或是皇亲国戚清心养身的好去处。
道观位于半山腰,一道约五人可并行的石阶层层摞起,高处的风景被茂盛密集的树叶遮挡,落下了点点斑驳的阳光。
芳草幽香,虫鸣安宁。
王顺生顺着石阶往上走,大摇大摆的样子和仙风道骨是一点不沾。
一小道童在门口扫地,见王顺生回来了,赶忙笑着去迎接。
“师兄!”
王顺生把鼻梁上的琉璃镜一摘,架在脑袋上,伸出一根手指让小道童噤声。
“嘘。”
王顺生抻着脖子左右瞧瞧,见没人了,便把怀里的素鹅拿了出来。
油纸包裹着的素鹅,经过丰富的调料烹制,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道观里的吃食都实在是寡淡,师弟们年岁又小,不免就惦记外头的东西。
小道童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师、师兄……”
王顺生拍拍他的后背道:“去,和别人分着吃——嗯?”
他指了指旁边的马车。
“这是谁来了?”
小道童抱着素鹅,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此人甚是低调,师祖正在接见。”筆趣庫
王顺生微讶。
清灵子师祖可是有好长时日都不见人了,再者他不是上个月都闭关了?
谁能请动他去?
不过,这和王顺生倒也没什么干系,毕竟他成日优哉游哉也没什么大事。和小道童吩咐了几句,他便以修炼为由,去自己的屋子歇着去了。
客堂。
竹轩大开,外头便是精心累砌的假山堆石,伴以山上引下的曲水,汇入一汪小池中。
小池中养着两只龟,正懒懒地趴在石头上。
宋明珂坐在矮榻上,呆呆地盯这两只小东西,也不说话。
小夏见她傻愣愣的,实在忍不住开口道:“长公主,您怎么一直瞧着这王八?”
宋明珂幽幽道:“这两只小东西,是我爹养在这里的。”
“现在我爹没了,它们还在。”
小夏:“……”
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毕竟除了宋明珂,也没人敢对他的皇帝爹放这样的厥词。
想到此处,小夏好奇道:“长公主,听说这清灵子道长已经五百岁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明珂撑着下巴看他:“这种鬼话你也相信?”
“这不是传的人多么。”
宋明珂叹气。
是啊。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些东西就算不是真的,传的人多了,恐怕也就成真的了。
当所有人认定是真的了,那这件事原本的真假,也就不重要了。
“长公主,您说,”小夏瞥了一眼放在一边的红木箱子,道,“清灵子道长离了红尘多年,能看上咱们这些金玉之器吗?”
宋明珂却道:“为何看不上?如果没有父皇和皇兄的帮持,他的清心观早就开不下去了。他自己心中清楚。”
她的语气随意,丝毫没有对得道高人的一丝敬畏。
“嘎吱。”
一道童拉开了门,垂首恭敬道:“贵人,师祖在经堂等您。”
宋明珂起身道:“劳烦带路。”
“是。”
小道童垂首在前头带路,宋明珂始终落了几步跟在后头。出了客堂的庭院便是一处简约的小榭,廊道不长,走了两个拐弯便到了经堂。筆趣庫
“您请。”
道童躬身,随后转身离开。
经堂的门开着,迎面便是一幅巨大的灵宝天尊画像。画像底下摆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是一只石灵芝,底座錾刻着龟与鹤,意味着福瑞长生。
一道乳白色的倒流香自石孔缓慢流下,好似仙人手中的拂尘。
进了旁门,却见一鹤发老者在矮榻上打坐,老者眉髯皆染白雪,身形不那么周正,但道服干净整洁,真有那么几分画作上那天尊的样子。
宋明珂和小夏也没打搅,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清灵子睁眼道:“是长公主来了。”
宋明珂哪里还有刚刚那散漫的样子?她按照道人的样子行了个拱手礼,道:“小女突然造访,叨扰道长,还希望您能见谅。”
“无妨,无妨。贫道与长公主的父亲自幼相识,长公主何必如此客气。”
清灵子人还算随和,放下了腿,请宋明珂落座。
屋子的陈设简单,甚至称得上是简陋,用清灵子自己的话来说,他一个不再过问红尘之人,吃穿用度何必那么计较。
与其说清灵子像是一个修为中人,更像是宋明珂的一个长辈。
他面露慈祥道:“许久不见长公主了。上次见您,还是在皇宫中。”
宋明珂笑得温和,道:“是的,彼时我还是稚子,年幼无知,冲撞了您,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清灵子哈哈大笑。
“何妨,何妨!”
“长公主心性直率,贫道向来喜欢与您这样的人打交道。”
笑过了,他有些感慨道:“您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人。可惜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宋明珂道:“皇兄也总说,要我替父亲来看看您。皇兄也总是惦念您的。”
清灵子惶恐道:“这真是……诚惶诚恐,多谢陛下。”
此时小道童来奉茶。
茶味清淡,甚至有点苦涩,不是什么好茶。宋明珂却没说什么,淡淡地啜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
她主动道:“听说皇兄请了您前去封禅大典念经祈福?”
清灵子淡笑道:“不才,贫道修为浅薄年事又高,恐难以担当重任,只是陛下厚爱又实在诚恳,贫道这才没有推脱。”
宋明珂心中一股无名火起。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这老头仗着自己威望高了点,没少对他们这些人摆架子,从前在宋濯的面前如是,在她的面前更是。
还念叨起她皇兄了。
弄得好像是宋倾岚一定要请他去一般。
心中想着,面上却半点不露,甚至挂着三分感恩。宋明珂真诚道:“您德高望重,自然当得起。”
清灵子谦虚道:“心无挂念之人,所谓德望不过也是过眼云烟,长公主请不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