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是漏了。
瓢泼的大雨,一连下了三天。
襄阳城高耸的城墙,虽然将洪水挡在外面。
但是水位一天天高涨。
大夏将士的心,也一天天坠入深渊。
天总会晴,雨总会停。
可是,襄阳城内的粮草已经告罄。
雨若是继续下。
将士们就要撑不住了!
苏起站在城头上,看着脚下近在咫尺的洪水,摇头叹息。
“赵辽。”
苏起开口道:“粮食还剩下多少?”
赵辽低声应道:“只到今晚。明天开始,大家就只能饿肚子。再过几日,如果雨还不停,那”
赵辽没有继续说下去。
人饿疯的时候,什么都顾不得。
到时候,襄阳城内,必定是手足相残,易子相食的惨状。s:ЪiqikuΠet
苏起心中一沉,又问道:“江对面有消息吗?”
现如今。
苏起只能把希望放在江对面的大夏守将身上。
如果他们能冒着大雨,运送粮食到襄阳城。
哪怕只有一船粮食,就可以解燃眉之急
赵辽摇头,黯然道:“没有消息。雨太大,江水湍急,再加上长江决堤改道,一般的小船根本过不来。”
大夏由于海禁,没有水军,也没有像样的战舰。
运送粮食的船只,是从渔民那里征来的小渔船。
平日里,江面上遇到恶风,都要摇摇晃晃,有翻船的风险。
何况,大雨滂沱,水流湍急。
这条大江,已经化为择人而噬的蛟龙。
小渔船不可能过得来。
苏起狠狠咬牙,道:“再撑一晚!明天如果雨不停,水不退,老夫亲自跟霍武说!”
事到如今。
已经没办法了。
苏起也心疼虎豹骑的北地赤血马。
但人命,总比马命重要!
四万匹赤血马,足够二十万大军再坚持几日。
苏起看着脚下的洪水,心中颓然。
前提是,水位不继续升高。
如果江水继续上涨,没过城墙。
那么洪水倒灌,襄阳城里所有人都要被淹死。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兴奋叫道:“有船来了!是一艘大船!”
苏起一怔,立刻举目望去。
暴雨如织,宛如雨帘,落在水面上,升腾起一层雨雾,能见度极低。
隐约可以看到,一艘大船乘风破浪,穿过雨雾,朝着襄阳城的方向驶来。
“那是”
苏起的瞳孔陡然一缩,看清楚船上飘扬的旗帜后,一颗心陡然坠入谷底。
不是大夏龙旗。
而是南楚王秦川的旗帜!
这艘船不是运粮船,而是南楚的战舰!
秦川一袭蟒袍,头戴金冠,手持一把伞,屹立于船头。
他脸上浮现出得意笑容,望向苏起,朗声道:“苏元帅,别来无恙!”
苏起冷着脸,强忍怒气:“秦川,你这叛逆!你还有脸来见老夫!”
“虎落平阳被犬欺!你是来嘲笑老夫的?”
秦川淡笑:“不敢,不敢!本王岂敢嘲笑元帅。只不过,事到如今,你已经惨败!”
“良禽择木而栖!”
“不如,你就带着二十万大夏军,降了南楚!”
“有朝一日,本王杀上京师,改朝换代!依然让你当镇国大元帅!你的女儿苏晴儿,依然贵为皇后,可好?”Ъiqikunět
苏起陡然愣住,呆若木鸡。
秦川居然是来招降自己的!
更让苏起愤怒的是,秦川觊觎大夏帝位也就罢了。
他居然还觊觎自己女儿?
说什么让女儿当他的皇后?
简直是不要脸!
苏起脾气火爆,顿时怒发冲冠,破口大骂:“秦川,你这乱臣贼子,嘴巴放干净点!”
“我苏起,生是大夏人,死是大夏鬼!”
“效忠皇上,至死不渝!”
秦川冷冷一笑,道:“苏起,你一大把年纪,半边身子都埋进土里,自然不怕死。”
“但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手下想想!”
“比如,那位勇武天下无双的霍武霍将军,你难道不怕死吗?”
秦川目光锐利,直视霍武。
“呸!”
霍武啐了一口,仰头大笑道:“秦川,你这叛逆,就死了这份心吧!”
“我霍武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能降你这蝇营狗苟之辈?”
“你跟皇上相比,连提鞋都不配!”
其他将领也都是纷纷喝道:“滚!吾等誓死不降!”
“吾等誓死效忠大夏,效忠皇上!”
“南楚王,乃是乱臣贼子,人人可诛!”
声音犹如雷霆,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直上九霄。
“放箭!”
“射死秦川这狗贼!”
“就是他掘开堤坝,水淹襄阳!”
“襄阳的地势这么高,江水几乎没过城墙,附近村落的百姓,一定全都遭殃了!”
众将士义愤填膺,双眸猩红,宛若滴血。
他们纷纷搭弓射箭。
嗖嗖嗖
箭矢如蝗,将南楚战舰笼罩其中。
秦川早有准备,后退一步,让护卫竖起盾牌,挡在身前。
笃笃笃
箭矢落在秦川身侧。
他右臂的伤口已经痊愈,可此时又隐隐生疼。
这让秦川脑海中浮现出李画眉的惊天一箭。
对于秦川来说,这是极其不美好的回忆。
顿时。
秦川捂住右臂,恼羞成怒,冷笑连连,道:“好好好!你们有种!实话告诉你们!”
“明日,雨势更大!”
“到时候,水淹襄阳,你们全都要死!”
“本王会乘船过来,在一旁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你们全都淹死!”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中,南楚战舰调转船头,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可恶!”
苏起双眸圆瞪,睚眦俱裂,双手拳握,指节发白。
这世界上,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仇人离去,却无可奈何,更让人愤怒的呢?
霍武等一众将领,全都愤愤不平。
夜幕再次降临。
正如秦川所说,雨果然又下大了。
城外的水位涨得飞快。
一些地势较低的地方,已经有洪水没过。
将士们只能堆起沙包,抵挡洪水。
将军府内。
苏起等一众将领都在。
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无比压抑。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腹鸣声响起。
赵辽羞红了脸。
他的干粮让给伤病的士兵吃了,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
噌!筆趣庫
霍武忽然拔出佩刀,走出大门。
苏起大惊,问道:“霍武,你这是干什么?”
霍武头也不回:“杀马,吃肉!既然明天大家都要死,就算死,也要填饱肚子,不能做个饿死鬼!”123xyq/read/6/66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