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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奉天殿内的热闹相比,文华殿内则显得过于冷清了。
老朱坐在文华殿太子朱标曾经坐过的位置,看着大殿中的一切陈设依旧,心里的思念之情再也抑制不住,化作潸然泪水滚滚而下。
因为按照大明的制度,凡是宫中宴饮,皇帝在奉天殿宴请群臣,皇太子在文华殿接受朝臣恭贺的。
然而,宫殿依旧,大儿却已长眠于钟山。
老朱感怀一会儿,颓然地扶着椅子站起,强打起精神走出文华殿,向着奉天殿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喜欢这种热闹,但身为皇帝,他总得给臣下一个表现的机会。
这是皇帝的职责,却不是老朱的本心。
老朱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南边的大本堂方向,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
“秦德顺,大本堂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回禀陛下,三皇孙在大本堂宴请宫中诸皇子,以及在京藩王世子等。”
“哦?”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不仅将刚刚在文华殿那边酝酿的感怀之气给散掉,甚至还隐隐生出期待的情绪。
“快快!”
“带咱过去看看!”
“仪仗就留在此地吧,莫要惊动了那小逆孙!”
“诺!”
秦德顺笑着答应下来,然后命人偷偷摸过去打探,提前跟大本堂那边的太监打好招呼,免得他们咋咋呼呼地坏了皇爷的“大计”。
大本堂内,朱允熥坐在先生授课的座位上,其他皇子皇孙则参照奉天殿那边的样子,将桌椅重新分成两列摆放。
在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能发出乐声的方形木盒。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能发出乐声的盒子,甚至还有几个人走上前来回摩挲,想要打开盒子看看,里边是怎么藏下一个乐器班子的。
朱允熥手持一盏装着冰糖雪梨的酒盏,对着一干大明的准藩王嗷嗷大叫。
“肃静!”
“都给我坐回去!”
“别看那破八音盒了,这不过是个简装版,也就听个响,我给皇爷爷的那个才好玩呢!”
众人在朱允熥的再三催促下,这才恋恋不舍地重新回到座位上,只是一个个眼睛总是瞟向那所谓的八音盒,脸上满满的都是好奇之色。
朱允熥见众人这番做派,只好拿出今天的杀手锏。
“一会儿抽奖,这个八音盒也是奖品之一!”
“从现在起,谁要是再不搭理我,我就不让他抽奖!”
众人听到朱允熥这样说,顿时正襟危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就连年纪最大的朱桂都坐得腰杆笔直,满心想着如何将这个八音盒搞到手,送给徐家二娘子,讨自己的未婚妻欢心。
朱允熥见众人总算是安静下来,当即举起酒盏朗声说道。
“今天是皇爷爷千秋大寿,咱们第一杯就敬皇爷爷吧,祝皇爷爷长命一百五十岁,突破人类寿元极限!”
朱楧闻言眉头微皱,觉得这于理不合。
“大侄子,不应该是祝皇爷爷万岁万万岁吗?”
朱桂不等朱允熥反驳,就抢着怼了回去。
“啥万岁不万岁的,你看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活过百岁了?”
“咱大侄子说一百五十岁,这才是脚踏实地的说法!”
“咱们都是龙子龙孙,要是再向那些官员似的拍马屁,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一片爱护之心?”
老朱躲在门外,听到朱桂这番话,满意地点点头。
他第一次发现朱桂长大了,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毛孩子了。
只是混账依旧,把臣子们的礼仪给说成了拍马屁,真是不当人子!
不过老朱在暗暗骂了朱桂后,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到放在空地的八音盒上,好奇这东西怎么发出声音的。
一想到大孙刚刚说给自己送了更好的玩意,他都恨不得马上飞到谨身殿,将大孙的寿礼拿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那孙子说的那般好玩。
“第二杯,敬咱们大明国运永昌!”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底下又传出一阵怪话。
“大侄子,刚刚那杯我还没喝完呢,这雪梨不嚼咽不下去呀!”
“我也是,我也正嚼雪梨呢,你等会再提第二杯的事!”
朱允熥听到他们的怪话,当即愤怒地看向王德。
“给众人重新倒酒,把太医院的冰糖雪梨撤掉,换成御膳房的秘制酸梅汤!”
“好嘞!”
又经过一番折腾,众人酒盏里都放上了酸梅汤后,再干起来顺滑多了。
“第二杯,敬咱们大明国运永昌!”
“诸君饮胜!”
“饮胜!”
“第三杯……第三杯咱们谁也不敬了,各自说个愿望吧,权当是借皇爷爷个光,给咱们的未来许个愿。”
“从最左边的伊王朱??开始,大家依次说说自己的理想和愿望。”
朱??只有四岁,在大本堂里不过是个凑数的,每天跟着先生认几个字的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像样的愿望。
听到朱允熥的话,当即站起来指着八音盒道。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这个盒子!”
朱允熥闻言那个汗啊,心想自己就多余叫这家伙起来。
“放心,都会有的!”
“就算你今天抽不中,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你一个!”
朱??闻言登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真的吗?”
“要是我过生日的时候能收到这种盒子,你让我管你叫叔都行!”
朱允熥见他这样说,心里大为高兴,激动得一拍桌子道。
“一言为定!”
在朱??坐下去后,紧接着是其他年幼的小皇子,他们的理由都是大同小异,有说要周王家大鸟的,还有说要八音盒的,唯有唐王朱桱的愿望有点特殊,引得所有人一阵伤感。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留在母妃身边,永远不去就藩……”
朱桱这话算是勾起了所有人的伤心,如果让他们选择,在座的诸位皇子没人想离开母妃,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边远蛮荒之地当什么王爷。
哪怕是最为年长的朱桂,一想到将来要就藩,心里也会生出无限的惆怅。
朱允熥见气氛有点沉闷,当即站起来缓和气氛。
“其实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等将来铁路建起来,从边境到京城也不过是几日之遥,躺在火车上睡几天就回来了,根本不用担心路途遥远……”
“铁路是什么,火车又是什么?”
“铁路就是……”
“算了,你们就记住,铁路就是一种特殊的路,是专门行驶火车的。而火车则是一种特别的车,比你们见到的所有马车都快,可以日行千里,且非常平稳,人坐在上边甚至不会感觉到颠簸!”
朱允熥的话成功将一众感伤的皇子皇孙们带偏,就连朱允炆都露出向往之色。
一边感慨三弟的天马行空,一边好奇这世上真有这样神奇的火车?
“那要怎样才能建成这样的铁路呀?”
“等我将来成为……那个啥的时候,我就会上书皇爷爷,在大明全力修建此等铁路!”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欢欣鼓舞。有几个年长的皇子,甚至心里暗暗琢磨着,大侄子是不是“点”他们呢?
朱植贱兮兮的站起来说道。
“大侄子,要不要我们帮忙?”
“你要是有啥困难就直接跟我们说,反正我朱植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以后我辽王的三卫兵马就归你管了,你说打谁我就打谁!”
“谁敢拦着你上位,我朱植就咬死他,汪汪!”
其他皇子看到朱植表态,一个个纷纷站起来表忠心。
“庆王府的三卫兵马也归大侄子调遣!”
“我宁王府的军队也归大侄子了……”
“还有我谷王!”
“只要大侄子能给我换个离京城近点的封地,你说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朱桂毕竟年纪大一些,不像弟弟们那么口无遮拦,不过依然举起酒杯,朝着大侄子敬了一杯。
“大侄子,咱俩的关系就不用多说了,一切都在酒……酸梅汤里了!”
朱楧见众皇子都表态了,也羞答答地站起来。
“大侄子,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之类的事情,我肃王府的军队随你调遣!”
站在门口偷听的老朱,听到屋里的一干逆子,已经形成以朱允熥为首的造反集团,心里气得直骂娘。
要不是他想听听那逆孙的回应,早就冲进去踢翻这些家伙们的桌子了!
秦德顺听得也是满脸冒汗,他本以为诸位皇子皇孙不过是吃吃喝喝,然后说几句吉祥话,怎么也没想到三扯两扯地扯到造反上边去!
朱允熥听到一干王叔们吐露心声,心里非常感动。他起身端起满满的一盏酸梅汤,对着众人敬了一圈,随即一饮而尽。
“诸位王叔的爱护,大侄子心领了!”
“不过大逆不道之事咱们可不能干,咱们要做大明的贤王,为大明的繁荣昌盛贡献力量!”
老朱听到逆孙的这番话,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感觉这孩子胡闹归胡闹,但忠敬之心还是有的。
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话,直接把他心中的愤怒点燃。
“再者说,就算咱们有啥想法,也不能现在表露出来呀。最起码得等皇爷爷不在了的,要不然咱们这边刚有点动静,那老头就拎着鞭子上来了,这谁顶得住呀,哈哈哈……”
朱桂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指着朱允熥打趣道。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顶得住,你可是长了个铁屁股,就连太医们都盛赞你天赋异禀,哈哈哈……”
“十三哥说得对,大侄子最扛揍了,再过几年皇爷爷都打不动他了!”
朱允熥听着一众皇子的称赞,谦虚地说道。
“哪里哪里,实际上本王挨了鞭子也是很疼的,只是本王身子骨结实点,毅力强了点,能忍住不哭喊罢了……”
“来来来,咱们继续。”
“该轮到谁说理想啦?”
“我!”
朱植当即举起手说道。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喝玩乐,当一个逍遥王爷!”
朱允熥闻言白了他一眼道。
“换个理想,你这个理想跟我撞车了!”
“十四叔,你有啥想法?”
朱楧闻言羞涩地笑了笑道。
“十四叔没啥爱好,平时就是喜欢看个话本,如果有朝一日权在手,最想杀了那些断章狗,哈哈哈!”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咳了咳,“断章”这种事,还是他引入大明的,现在已经在三味书屋那边大力推广,所有话本都是分册销售。
据说,此举非常受到士人的喜爱,三味书屋每天开张,都能从门板上摘下一筐刀片。
“十三叔呢?”
朱桂闻言无奈地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道。
“我没啥理想,我现在就想着早点成亲,然后领着媳妇去封地盖一座漂亮的王宫,好好地过我自己的小日子,嘿嘿嘿……”
朱桂的理想顿时引起嘘声一片,所有人都嘲笑这厮的恋爱脑。
老朱听到这儿,脸上总算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大明的皇子皇孙们总算还保持着一份质朴,所有人的理想都不算过分,有的更是可圈可点。
唯有小逆孙有点过分,竟然敢说等咱不在了再造反,真是欠打得很!
本来朱元璋听到这儿就想悄无声息地离去了,可朱桂接下来的话,一下子把他给勾住了。
“大侄子,我们都说了各自的理想,你还没说你有啥理想呢?”
其他皇子皇孙听到这话,一个个纷纷起哄。
“对呀!”
“我们所有人都说了,你这个当晚辈的不能占我们便宜!”
“快说!”
朱允熥听到众人的鼓噪声,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