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卫:楚王府 第457章 春雨(1)

早春的清晨从夏竹院窗外的滴答声中开始,一场没有预兆的春雨伴随着隐隐闷雷如轻毛一般撒在阳明城内外的六十余里的地界上,进城的百姓大多披着粗麻蓑衣,不少年老的庄稼汉背着定南卫百姓中常用的竹编的背篓装了一个满满当当到城中出售山里的野祸。

杨宸治下的百姓因为靠近边地还有宁夷百年通婚交融的缘故,不少人的身上仍然留着尚武的血液,在农闲的冬日里总归有三五人结队钻入定南卫绵延百里荒芜人烟人迹罕至的密林中,或打猎,或采药,或替富贵人家在林中采石伐木。

没有人能说出这个早春和往常有什么不同,但人们都渐渐感觉到从这位年轻的楚王殿下就藩开始,定南卫渐渐扫去了因为杨泰被废,楚王旧军为朝廷所百般提防拆撤的死气沉沉。年轻的杨宸就像这场永文七年里的春雨,在无形当中让这处两州四关之地的大宁边疆暗自散发了一股一发不可收拾的勃勃生机。

军国大计的庙堂高策少有人能看出,在杨宸就藩之后,整个定南卫的文武主官其实都已经换了一遍,而因为新法从荆楚之地由朝廷迁徙而来的二十余万百姓也是这一切勃勃生机的来源。如萧纲等人可以看出当今圣上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偏爱有加,暗中在庙堂之下开始为定南卫筹谋些十年百年之政。如徐知余则是将此视为军国大计的举手之劳,毕竟杨宸或许是日后因为皇孙年幼,要入京的潜储人选,一个定南卫似乎不大和楚王有太久的牵连。

就如农人会说这春雨是个好兆头,今岁必定能仰仗圣上的如天之德有一个好年景,好收成而喜形于色,又如此刻那些因为这场雨,望着空空荡荡不似往日热闹而暗自叹息的贩夫走卒,抑或是像此刻在顺南堡红湖码头上因为春雨久久等不到一个船客的渔家,还有那些因为下雨负责走一趟南诏归还粮草多生不便带些怨气的粮兵,天底下同样的一场春雨,却是在人心中品出千般的滋味。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天子的谋划和种种举动在文武官员如何评价看来都不重要,只要太子殿下不会因此开罪于自己的弟弟,只要楚王殿下将这些视为自己脱不开又一心想为君父和大宁分忧的命运,那就无人可以从中指摘。

青晓昏昏沉沉的醒来,她已经许久没有睡得如此之沉,这并非是她第一次领教杨宸的那年轻气盛的活力,却是时隔整整一年多之后的又一次,此刻的她只觉浑身酸软无力。王府记事的宦官早已经在一本《王府起居注》的本子上将昨夜的事用寥寥数笔记下,因为他们不知道女官在随藩王就藩之前便已经不可能再有所出之子,所以还老老实实地将昨夜的事记下,以便日后若是青晓有孕可以以此为凭据。

大清早里杨宸便不见了踪影,整个王府除了李平安和去疾之外无人知道去向,昨日和麾下武将饮酒时说好若是今日天晴便一道出城围猎的事因为天公不作美不得不作罢,依着杨宸的性子,去了何处做何事,向来都是不会和宇文雪去说一声的。

浑身酸软的青晓起身过后立刻梳妆打扮了起来,既为侧妃,那从前一身的女官制衣便不能再穿,今日穿上一袭淡紫色绣梨花对襟齐胸襦裙,凌云髻上只配了一只填珠荷花青玉步摇,耳角带上一对羊脂玉柳叶耳坠,踏一双月白色莲花底鞋便带着小桃往春熙院中向宇文雪请安。

因为早已经知道青晓要按着规矩来请安的缘故,宇文雪一改杨宸不在时便睡足的习惯一样的精心打扮在春熙院中等着,并且提前准备好了一些点心,一会儿赐食于青晓。王府的后宅和睦即是皆大欢喜的事,杨宸对此仿佛并不担心,禁足了一月又紧接着是这桩纳侧妃的事,许久不曾离开王府的他此刻只想撑着这把伞在定南卫的春雨里让自己静静的待一会儿。

今日往来于明南河两岸的贩夫和百姓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身子修长,穿着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朱红白玉腰带上带着镂空莲纹羊脂白玉佩的富贵公子一人打着伞站在吉祥桥上看了静静看着明南河水流淌还有河上船家游走,不像是阳明城里飞扬跋扈到远近皆有“闻名”的那几位纨绔公子哥,有些人透过纸伞隐隐在船上看到了这位年轻公子的面容都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惊叹,偌大的阳明城,怎么有如此相貌温文儒雅却又悄然带着一股子富贵无双的淡然贵

筆趣庫气之人。

跟在杨宸身边的是李平安和从茅家将岁银带来押来王府的唐自,披甲的去疾站在桥下,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从杨宸身后走过的人。

“你是说,有人从本王的眼皮子下面带走了唐横?”

“嗯,上元节我回去的时候便不知去向,官印和官服都留下了,只带了几件寻常衣物,连银子都不曾带走,也没有留只言片语给小的”

杨宸自己打着伞,面色沉静地听着唐自将这些事娓娓道来,心里七上八下,以唐横的身份若真是丢在了定南卫不知所踪,他还真不知如何向先帝和父皇交待,可是既有这通天的本事,唐横想来应该是性命无虞。

“平安,去查一查,是不是景清带走了唐横,若是景清带走的,那该是性命无虞,若是唐横自己想游走江湖故意为之,那本王也没法了”

“诺,王爷”筆趣庫

等李平安回完话,杨宸抬起的右手止住了唐自想要谢恩的话语,接着透着杀意的问道:“你刚刚说,茅家和晋阳的生意去年多了好几笔,这次从晋阳押货来的是一个女子?”

“对,而且这桩生意有些蹊跷,按理说茅家买卖粮草从江南要便宜些,可非要舍近求远去晋阳,小的觉着稀奇打听了一番,但茅家对此事一向藏得颇深,这次虽然名头上是一个北地的老江湖领人来,可是队伍里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对那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子有些特别,那女子生得水灵,又说武功极高,他们刚刚到不过两三日,茅久那厮就让小的早早地为王府将银子送来,小的觉着蹊跷,便想着早些说与韩管事,可殿下今日问了小的,小的也不好瞒着”

“有疑心是好的,你今日就回去,一切如常便是,不过多带几个江湖人去,不到万不得已,别和茅家撕破了脸面,还有你这命,也得给本王好好留着,若是日后茅家真犯了忌讳,你便早些离开台镇,本王自己带兵去”

“小的明白”

唐自又退后了半步留在原地,可是杨宸却已经生了怒意,晋王府三番两头的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让他很难不怀疑这当中有纳兰瑜的影子,这几日的心绪不佳都因为那道密旨,此刻的他只想手刃了那些乱臣贼子,替大宁除去一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