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忙完,周小天信心满满摸出手机联系客户。
过半晌,顾诚收到周小天发的红包,250。
周小天:[分你一半]
顾诚觉得这个数字不怎么好,给她退回去了。
周小天也没再坚持,对方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
读书人就是厉害。
周小天一想到自己的初中学历就隐隐心痛,偶尔想补到大专,但是花钱花时间,仔细考虑一下又退缩了,其实学历于她来说没什么用,就是好看一点。
当初也不是师父不让她读书,而是她自己不想读了。
因为读书要固定在一个地方,偶尔转学还可以,两三年转一次就难了,尤其是高中以后,更不能随便转学。
周小天手上随意转着手机,望向外面,虽然师父没说过,但她知道,自己拖累了师父的脚步,尤其是开始上学了之后,原本到处走动的师父硬生生被她的学业拖住了。
“师父啊,我不读书都是因为你,你还对我那么凶,我好伤心……”
周小天唏嘘道,其实没有什么亏不亏欠,对她来说这是应该的,如果没有师父,也就没有她。
可能在**桶里早就发臭了,然后被人看见,报案,调查,找不到狠心的父母,即使找到,也是不痛不痒的处罚。
“唉……”
周小天叹息,恍惚间听到了另一声叹息,她怔了怔,狐疑地看向店里。
错觉?
她好看的睫毛眨动,吸一口气,再次叹息。
这次没有了。
周小天捉着头发用手指卷动,靠在椅子上,只感觉到孤单。
记得那时还小,师父总会逗她:“小天,你看你吃饭吃的,零花钱都掉地上了。”
“啊……”周小天慌忙低头去找,等再直起身子时,碗里多了一大堆她不爱吃的豆角茄子,师父吃完放下碗离开了。
周小天想起以前的事,闭了闭眼睛,咕哝道:
“给我生个小师弟,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啊。”
小师妹也成,要是有的话该多好玩,玩够了长大了就踢去读书,反正有个店,留学都成,到时候百年归墟,这些身外之物也有个归宿。
想到死后什么都没了,就没有赚钱的动力,周小天异常苦恼。
旁边有个看不见的幽魂气得翻白眼,“要生自己生!”
“死了是什么样子的?师父你不会下地狱吧?最好是上天堂,这样还能看看我。”
“你才下地狱!”
“唉……改天多给你烧点纸钱,随便花,你也不怎么在乎钱,要不给你烧个帅哥好了,现在扎纸人的手艺可好了,和真的一样。”
周小天打开朋友圈,里面有她加的卖殡葬用品的朋友,发的照片栩栩如生……她也不知道搞殡葬的为什么要在朋友圈发这种东西,不怕没朋友吗?不过倒是方便她看。
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周小天全神贯注,夏小满在一旁对她的头狠狠挥巴掌。
觉得头皮有些痒,周小天搔搔头,继续翻朋友圈,直到有客人在外面探头,她才放下手机,摆出严肃的表情,问他有什么事。
“准吗?”
“我做生意的难不成还和你说不准?”周小天淡定地推过去一张名片,示意业务都在上面了。
那人想想也是,卖西瓜的也不会说自己的瓜不甜,还得自己尝尝才知道。
一天下来,做了两单生意,收入七百。
晚上七点多,夜幕刚笼罩下来,周小天提前关门,拎着铜盆,戴上帽子口罩,朝城西那边去。
夏天的晚风带着燥热,她左转右转,在偏僻街上找到卖殡葬用品的店铺,连店名都是歪歪扭扭自制的,写着‘花圈’等字样,这一行不适合弄得富丽堂皇。
里面也很杂乱,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周小天打声招呼,拖着铜盆挑来选去,主要是元宝纸钱和小人儿,最后选了一个帅的,花两百大洋,一大包东西拎在手上,心满意足提着去河边。
死了还心心念念给师父烧纸,自己真是太孝顺了。
周小天给自己点了个赞。
“师父,快七月半了,听说那时候鬼门关开,你要回来的话别吓我,给我托个梦就成。”
周小天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在铜盆里点起火。
远处在河边钓鱼的人一脸晦气,挺漂亮一妞,怎么跑来干这事儿?
“哎呀!忘记给你买年轻女孩的衣服了……不过估计你也穿不上,挺贵的,一套好几百,浪费资源。”
周小天叨咕叨,眼望河边,师父的骨灰就在这里。
这条支流往东,在几百里外会比汇入另一道大河,最后入黄河,进海。师父不要墓地,让她把骨灰撒进河里。
河水荡开一波波的涟漪,周小天倾向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等她也老了,就可以去看看,也许师父还在,在大海里捉美人鱼——
周小天把小纸人儿扔进铜盆,火苗一跳一跳的**着纸面,很快化为灰烬。
给你个帅哥一块捉!
周小天坐在地上,耐心等火盆燃烧。
在她旁边看不见的地方,夏小满也坐在地上,与她动作没什么两样,曲起双腿,胳膊搭在膝盖上,手掌随意垂落,目视远方。
黑漆漆的夜空里,有一轮上弦月,还不是很圆,刚好一半。
蚊虫飞鸣在岸边,还有草里的虫子发出叫声。
许久,铜盆里的火燃烧殆尽,剩下一堆纸灰,周小天不知道这个货有没有送到,起身伸个懒腰,拍拍**,从兜里摸出一块布垫着,提起把手,把灰撒在地上,再弄点土盖一下。
她再望一眼河面,微风吹起发梢,脸上有点痒,周小天抬手拨开黏在嘴边的碎发,提着铜盆离开了。
夏天真热。
等下次天气凉快了才烧。
河边钓鱼佬依旧,偶有人听见动静回头,在夜色里只能看见一个白衬衣牛仔裤的背影远去,手上不知道拿个锅还是什么。
单薄的身影旁边,似乎还有个人?
那人眨了眨眼,好似眼花了一样,再看过去,还是只有一个女人的身影,走上马路,在路灯下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