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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说得轻巧,可是现在正是开源节流之际,所有人都是勒紧了裤腰带子做事情,能减少开支就减少,东家倒好,还要给大家多发点钱,好让大家过年?
就不怕大家会想,是不是这钱发下去了,就没有以后了?
还是东家有他自己的考虑?
他从来就猜不透东家的想法,就拿商会来说,交到他手里都有六七年了,这些年间,他连问都没有问过,别人雇个掌柜的打点生意,眼睛都是死死盯着账册,生怕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自己的东家倒好,这甩手掌柜当得是真彻底,从来不问店里生意如何,最近主贩何货,艺娘还会算一算每个月带回去多少钱,他是从来一个字也不问,全权交给自己,一切全部由自己说了算。
何春生多次跟何保正抱怨过这事,就怕出了错回头有误会,何保正却说,既然梁川信任自己,那就好好干,把商会经营好就成,其他的事一概不用去考虑!
以前他只是一个赌徒,回到兴化后也想过重操旧业,还是梁川让他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虽然商会的杂事繁多,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学到的何止是经营一个小店,如今独当一面已然不成问题!
何春生看着梁川面露难色,却又不敢反驳。
梁川只瞥了他一眼,便道:‘大家都累了一年了,今年特别不容易,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咱们这些年还是有赚点钱的,给伙计们发一点压岁钱,这对咱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对他们来说却是意义重大,今年这个年又能过得舒坦一点,咱们也是苦日子熬过来的人,不能翻身作地主了,就开始压榨这些苦命人了吧!’
何春生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说您压榨的意思,您大仁大义,给他们一份活干,已是天大的仁慈,现在又是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天下哪有像您这样善良的人!’
梁川嘴里吃着羊肉,吹了吹,热气腾腾。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身边的这些人能多念咱一句好,百年后不被人指着鼻子骂,那就是咱们的造化,尽人事吧,其他的咱们也不要多想!’
何春生一听心中激扬,跟着梁川做这些事,虽是小事,却是正气满满。
做生意常被人奸商奸商,无商不奸,把生意做到以天下为己任,这是什么样的情怀?
何春生也清楚,梁川现在的处境不比他们强多少。这些年梁家的排面铺得太大,手下养着这么多张吃饭的嘴,据说还有很多人在海外,全是梁川一手在撑着,现在港口没了生意,商会的生意也一落千丈,考虑的不是他自己的生活如何,还是别人有没有饭吃,这是要骂他傻还是骂他太张扬?
何春生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说不出口。
‘吃呀,愣着干嘛,这么香的肉不吃可惜了,看看几位兄弟,吃得多香!’
几个劳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肉是真的香!冬夜寒雨,有篝火羊肉,今夜真如做梦一般!
何春生知道梁川亲自前来,定是有重要的事,也不着急,至少得先把几个劳工打发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梁川说道:‘你倒是挺会吃火锅的,咱们库房里还有辣椒干吗?怎么不拿一点来放到锅里提提味儿!’
‘有哇,不过那玩意太金贵,卖得跟金子一样。。’何春生看了一眼几个劳工,想说拿到这场合来吃有点太浪费了,看了一眼梁川,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妥妥地被骂一顿,只好自己咽到肚子里!
‘你就是想的太多,忘了太多!’梁川说了一句令人莫名的话,好像在责骂何春生,却又不像。
‘夏德海跟我讨要一套铜锅,他也想吃火锅,海船上什么都吃不到,也难为他了,这事就交给你办,给他置办一套漂亮的!’
梁川说道,何春生拍拍自己的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他弄一套漂亮的锅具!’
‘你以后要好好巴结他了,商会的生意以后怎么样,就看他了!’
何春生听得一头雾水,夏德海不过就是个船老大,现在又是禁海时期,他还能对生意起啥作用?
梁川又吃了几口,肚子填了个八成饱,篮子里还装着许多未下锅的食材,拍拍自己的肚皮对着几个劳工说道:‘几位兄弟对不住了,小弟吃饱了就不陪诸位,你们慢慢吃,这些菜留着给各位,一定不要浪费了!’
浪费?几个劳工饿了有些日子,就是再多的食物也能吃得下,平时能吃到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几两猪头肉罢了,哪有新涮的羊肉来得香,他们想推脱一番,却发现梁川已经走了!
‘这人谁呀,连何掌柜都这么尊敬他?’
等梁川一走,劳工们开始议论起来。
‘嘶,这人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个劳工突然嘟囔了一句,另一个劳工也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像见过这个官人!’
‘怕是哪里来的大商贩吧,何掌柜是做四海生意的,对别的大官人都是这样,谁也不得罪!’
‘就是,人家是谁与咱们有何干系?还剩这么多的肉菜,咱们就吃了?’
‘吃吧吃吧,这么冷的天,多吃两口热乎的!以后不知哪天还有命吃到这美味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这才是最实在的!一锅的美味,不多时风卷残云一般,被几个劳工瓜分得一干二净。
东西街,原来就算入夜,还有许多游街赏灯的人,只是到了深冬,又逢下雨天气,街上早无行人的踪迹,整条街冷风瑟瑟,全无当年的生机与活力。
梁川与春生快步往商会赶去,商会大门紧闭,深夜本不是经营的时间,大门闭紧也在常理。
不过,最近清源的生意越发不好做,谁也不知道,这生意还能做到何时,身为掌柜,压力最大就属他何春生。
春生浇了一壶茶水,商会升起一丝灯光。
梁川刚开口,就震惊了何春生。
一桩大买卖?
‘东家你说的是真的?’
梁川给他带了一个惊天的喜讯。
‘你还别高兴得太早,这买卖很大,但是我告诉你,这事并不好办,可以说是困难重重,但是需要你的地方也很多,所以我这次下了船,第一个就来找你了!’
何春生看着梁川的神情便知他不是在欺骗自己,他也开始重视起来。
‘先吃点茶。’
茶水弥漫着香气,飘散到整个房间,何春生把门扣上,北风的呼啸小了许多。
‘朝廷难道有什么新的政策,是不是要开海了?’春生急问道。
梁川摇摇头。
朝令夕改?就算朝廷的政令是错的,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废除海禁政策,否则他们就是打自己的脸,官府的公信力也会大打折扣,任何一个当政者都不可能办这样的蠢事!
‘还是东家自己有什么新的对策?’
‘这事你不用多操心,现在港口办公室已经关门了,码头等于是无人经营的状态,等开春之后,我会让人重新来港口,届时你要做的,就是帮我把需要的货物备好,我自有用处!’
‘好,我知道了!’
梁川看了一眼何春生,知道他眼里满是疑惑与不解,可是两人都没有多话,这时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问题,毕竟做生意的对象不是一般人,而是契丹人!
这事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拿出来大做文章,到那个时候,便不是一般的麻烦,论罪,可诛!
‘你爹已经跟在我身边,虽然兴化都没了,但是他还是好好的,放心,钱没了屋烧了可以再赚再盖,只要人在就行!’
梁川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正是何春生许久关心的事。
他知道何保正跟在梁川的身边,一行人也出海去了,但是去哪里,他并不清楚。
两父子的关系虽然差,但是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亲情,父子之间非常担心彼此的安危。
想当年,何春生出走多年,何保正整个人就废了多年,直到遇见梁川,这个与他儿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被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般看待,才让老人恢复了生机与活力。老人更是不远万里,去把亲生儿子给寻了回来,算了自己心头最大的一桩心愿!
‘他身子还好吧,前些年他腿断了,一直没有治好,我怕他。。’
梁川叹了一口气道:‘老头子性子太倔,去跟官府犯横,这条命能捡回来算是命大了,不过你也放心,我那里有安黄两位神医,有他们在保你爹无事,若是连他们也没有办法,那天下更没有人救得了保正爷的性命!’
两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梁川先打开话题道:‘春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东家只管问。’
‘若是让你去辽国开设商会,你愿不愿去!’
什么,何春生听到这个问题自己也是呆住了,他没有听错吧,哪里?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