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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祖亮打算去西北走一趟,现在太平盛世,粮价每况愈下,不复前些年那般火爆的场面了。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精明的生意人就能嗅到每一丝能赚钱的味儿,眼下他把目光瞄向了西北。
那里从太祖皇帝开始,就没有一天消停过。西北的这些的党项人十分地疯狂,谁惹上了他们,他们都会疯狂地报复,不死不休。连自视剽悍的吐蕃人在他们身上没讨到过什么便宜。
现在他在兴化的家业看着红火,可是有些年头没有长进了,在这个小地方各种生意门路都已经被各个家族分配完了,想要分一杯羹,那就得拼命,小地方闹起来得不偿失,也不是什么金山银山的利润。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他是懂的,眼下自己还是壮年,家里的家业也算过得去。可是自己的儿子鲤仙,不,道上的人都叫石头,真的跟一块石头一样,一点都没有继承到自己的长处。眼下自己还能撑得起来,过些时日,自己眼花力衰了,那要败光这些家业不用几年的功夫,肯定很快。
石头这一年来经历了一些事,已经比以前懂事多了,但是还是不够,跟县里面几只老狐狸比起来,比只兔子还青涩。自己能做的就是趁现在还能赚钱,还能拼命,搏一把,给石头打下一座金山,让他想败也败不完,这样自己百年之后,也能安心地去了。
都说现在新皇继位,普天都是太平盛世,但是许多人不以为然,普遍的一个感触就是现在钱越来越不好赚了。米不值钱,丝绸卖不出去,连瓷器生意也十分疲软。
富贵险中求,不走这一趟,怕是赚不到几个钱了。西北现在都是人往外流,各种资源都相当的紧俏,在东南地区毫不起眼的东西在西北都能卖一个好价钱,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头了。
现在西北还是天寒地冻,路途上也要走将近两个月,等到了西北,差不多冰雪全部开化,气候正宜人。郑祖亮挑了一个吉日,正月二十一,黄历上写着宜察祀、纳采、出行、订盟,这几样都是做生意的大好时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凤山是兴化去北地的必经之地,石头跟他老爹一起将他送到了凤山。郑祖亮先去拜会了他的大舅哥郑益谦,郑益谦看着自己这个妹夫,心里很不是滋味,功名也有了,事业也比自己红火万分,但是还是一副永不服输的劲头。
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说好也算不上,还是因为姻亲的关系。郑祖亮发达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复杂了。郑祖亮是妙人,他知道自己这个大舅哥的想法,这些年也就尽量少地来往,但是逢年过节,路过经过,该尽到的礼数他还是一样不会落下。
郑祖亮临时前来到郑益谦家坐一了会,有的没的说了一会,也没说什么实质的话。两个人的老婆倒是抱在一起相互叨唠了许久,石头没打算跟他父亲一起出远门,他送郑祖亮到凤山,自己舅舅家,差不多就要回去了,家里也需要一个人来打理。
郑祖亮走到凤山的时候,专门去万达想拜访一下梁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小伙子能帮石头的忙。万达店里现在摆入着一些竹编竹筐,摆放在角落里,店里闲得能打苍蝇,没见到梁川的影子,只有叶小钗一个人在店里。
“你们东家呢?”
叶小钗识得郑祖亮,这个大官人开业的时候大手笔给梁川家里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东家在何麓呢,他一般都不会在店里的。”
“爹,我知道三哥家住在哪里,要去他家里走一走吗?”wap.
“要的,走。”
郑祖亮此次西北之行说实话他心里也没有底,梁川这个人见闻广博,对一些世事都有很独到的见解,临走前去问问他对自己的出行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说不定会有奇效。
凤山南溪北岸他很多年没有来过了,这片土地连他的大舅哥都看不上,他也就更没有心思花在这里了。他的大舅哥买了大片北岸的土地是挂在他的名下的,他举人老爷的身份可以免掉许多高昂的税赋。
可是没想到这片土地种不了水稻,因为没有稳定的水源,去河里挑水要佃农花费极大的体力,没几个愿意做,自然也照顾不秧苗。佃农现在可不担心没地方种地,种地现在的收入太低了,他们宁愿去清源县或着北上去江浙随便做点手工,一年都能赚比在田里赚更多的钱。
他今天来了凤山南溪北岸,这片神奇的土地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原来的这片土地,光秃秃地,人们只会种一些高梁或着旱麦,但是这些作物在南方水稻相比之下,显得收成少得可怜。人们或着再种一些蔬菜补充一下,再也不会去种其他的作物了。
现在这里大片的土地种满了甘蔗,甘蔗在地里差不多长得有一尺来长了,甘蔗叶绿油油的,甘蔗杆子却是青中泛黑。一株株笔直地长在田垄里面,整整齐齐。种甘蔗需要大量的水不停地浇灌,几个佃农挑着水桶,一桶桶地从南溪里将水打上来,挑几百米的路走到田里一垄垄地地浇灌过去。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肯这样照顾庄稼,如果不是豁天田埂就能引水的田地,现在这个地方的佃农谁会这么勤劳,替地主这种卖命种田。不仅是种甘蔗的,连种其他庄稼的农民在这里好像也有一种其他地方农民没有的精气神,让人感觉很有盼头很有活力。
这些变化难不成都与这个三郎有关吗,至少他知道这些甘蔗地是梁川建议才种下的。
石头领着他老爹一直走到何氏的宗祠,这里何保正家的房子还算得上比较敞亮,至于这个宗祠,在他看来也算得上是年久失修了。他知道梁川家在盖新房子,也知道他暂时寄居在别人的篱墙之下,但是没想到梁川住着这么破的房子。心里还阵阵感慨,果然是宰相发于州陌,将军发于伍卒,这种人杰就是起于草莽之间,吃得苦中苦,不为所动,方能成就一番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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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正在院子里劈着柴,抬头之间,竟然看到了郑祖亮!
“郑老爷,你怎么来了!寒舍可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东西啊。”
郑祖亮就喜欢梁川这种不卑不亢的性子,男人就应该这样,莫欺少年穷。
“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临时前路过凤山,想到你在这里,特意来看看你,前些日子你家上梁吉日,我本打算亲自来给你助助场面,可是今日要出门,门店里许多琐事还需要我去安排,这才让鲤仙替我来,你可不要见怪啊。”
“郑老爷哪里的话,这就见外了不是,只是上次元宵灯会,拗不过玉芝的央请,将她带到元宵灯会上,还好没出什么蒌子,郑老爷你可不要怪我才是。”
“玉芝那丫头野惯了,是我管教无方给你添乱了,这次回来以后我狠狠地训了她一顿,关在家里禁了她的足。待我此行回来以后,就给她觅个良家,让别人好好地管教管教他。”
梁川一听这话,心想臭丫头这你可不能怪了我啊,当初是你自己求着我要带你去灯会的,被你爹发现了,不关我的事啊。
梁川将郑祖亮带到内堂去坐,艺娘沏了一些草茶。这些草茶也是梁川去外面采回来的,晒了几天太阳,扔到热锅里一煮,别说,味道不错,清凉降火。特别是几个螺城师傅,做的是重活,喝完这个茶以后赞不绝口,一直问梁川哪里采的这种草药,他们以后也弄一点回来泡水喝。
“郑老爷此行要去西北吗?”
郑祖亮品着梁川家的草茶,别有一番风味,这种茶他倒是没喝过。梁川先开口了,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三郎不知有没有高见,指点一下。”郑祖亮看似有意无意地说了一下,有种一笔带过的感觉。
梁川皱了一下眉头,说道:“郑老爷,如果你想发战争财,现在去西北最合乱不过了,但是如果你此行就想老老实实地做些安稳买卖,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梁川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便惊得郑祖亮一身冷汗。郑祖亮惊问道:“三郎,你何出此言,莫不是西北的李家又准备挑起事端,与我大宋开战?”
梁川肯定不会跟他讲,不仅要开战,而且李氏还要自立王朝,与大宋三足鼎立,这番话如果被有心之人听去,定梁川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还是很简单的。但历史的车轮就是这样,梁川也改变不了。
梁川只能婉转地说道:“我分析了当下的局势很久了,加之现在西北来的流民越来越多,你刚来的路上可有看到一些佃农在种甘蔗?”
“是有看到,难道这些佃农都是西北南下的逃户,难怪我看他们干活如此卖力,还在想他们定不是咱们本地的佃户,否则断不会如此卖力。”
“是的,郑老爷你没有猜错,他们都是西北来的佃农。”
郑祖亮心下有点动摇了,“三郎,你就据此断定西北不太平?”
梁川也没有其他的理由了,说多了别人反而起疑心,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郑祖亮想了想,梁川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单凭这一点就断定西北兵祸会再起,郑祖亮也不敢苟同。大宋与北辽歇兵已久,又过了几十载盛世,眼下正是国强民富,西北弹丸之地,谅他们也不敢大宋眼皮子下撒野。
梁川喝了一口茶,眼角扫了一下沉思的郑祖亮,估计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只能自己再说道:“郑老爷,你此行北去,要是路上遇到一位叫辛无病的年轻人,就与他结伴而行吧,他身手不凡,相信你们碰上麻烦也能有个照应!”
“可是那日在台上与你舞剑的那位!”
“是啊,郑老爷记性不错!”
“好!三郎,我也有一事相托,我走了以后,石头要是在兴化碰到什么麻烦事,你能担待的,就帮他多担待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