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义自然看到了李斯脸上挂着的笑容，他顿了下，到底没有说什么。
能说什么？
说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是工具人或是备用工具人？
李斯根本没被他当做是什么自己人，就是当做一个能力不错的工具人？
而他之所以警告李斯不要对小圣贤庄动手，也不是因为他在暗示对方以后总有下手的机会，而是觉得儒家也有可取之处，他不可能将整个儒家可灭了，而只是打算灭掉不可能被收服的刺头儿，将剩下的势力收拢了，为他所用？
这些话，他没必要跟底下的人说。
赵义收回目光，继续望向大门口。
此刻的大门口，先被派去查看情况的小圣贤庄弟子终于是随着人群抵达了。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他就听到了人声鼎沸，以及周围人的议论声。
“真的发书？人人有份？”
“《千字文》是什么？是千字文还是千子言？”
“千字文吧……这是什么书？你听说过吗？”
“没有，也不知是哪个宗派的……既是没听说过，说不定是儒家的典籍，不是说儒家有不少人都是支持咱帝国的吗？”
“哎？有吗？”
“有吧，都这么说……”
这些人议论的内容，可是将被挤在人群里的儒家弟子给憋闷坏了。
他有心大喊一声：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儒家从来都没有投靠暴秦帝国！这是污蔑！是有人瞎说！不要听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可问题是，他现在身处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儒家地盘，而是咸阳学宫之内！
哪怕是出了这咸阳学宫，他们也依旧是身处在大秦帝国的大本营——国都咸阳！
这得是有多缺心眼，才会在这种地方公开宣扬自己反秦啊？
便是墨家机关城被荡平之前的墨家主流势力，在荆轲刺秦失败之后，也是低调做人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不反驳，光是这么听着，就让人心里呕得慌，别提多难受了。
难受也得继续听着啊！
幸好这些人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大门口，在听到前面的人发出了惊喜之声后，更是犹如无数只小猫齐齐用爪子抓挠着他们，这个心痒难耐啊。
“排队！排好队！休要往前挤！后面的，都一个个排好队！排队出去！不可三人并列，排两队！并排着走！”
终于，被士兵用棒子喝止着，不得不排队往外走的人群，出去了一大截，轮到了这名儒家弟子所在的人群。
儒家弟子站在队列之中，排在他前面的共有五六人。
这五六人一个个地朝着士兵走过去，儒家弟子就眯着眼看着。
怪哉！不是说要免费发书吗？
为何附近就只有几个木箱？
难道《千字文》就在木箱之中放着？
但就算只有一千个字，这一卷书也是占着很大面积，起码要占个小半箱子吧？
几个箱子，能有几份？
轮到他的时候，这几个箱子里的书怕都要空了吧？
可却不见有人立刻搬新的箱子过来，这情况不对啊！
莫非这暴秦的官员是说了大话，实际上并无这么多书？所以发着发着就没了？
这才离开了多少人？
也就是几百人吧？
后面可还有着数千人呢！
这名儒家弟子这么想着，就露出了一丝讥讽之色。
不光是他这么想，排在他后面的人群之中，也有听到风声就飞快赶过来的其他宗派的弟子们，他们中那些对大秦本就不抱什么善意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讥讽之色。
哼！让你们吹嘘！这下将牛皮给直接吹爆了吧？
让你们炫耀！这下是直接栽在这里了吧！
没有人觉得这几个箱子里装着能发给至少上百人《千字文》的书籍，除非是用当代比较轻便的布帛、丝绸来书写，还得是那种质地非常轻柔细腻的来书写，否则，光是竹书，刻出一个千字的书，也是一小堆呢！
那名儒家弟子盯着排在前面的第一人，那个人是在前面拥挤之后，被喝令排队的第一人。
走在另一队的一人，也跟着往前走。
这个十分宽敞的大门两侧，各站着五六人，各摆放着两三个木箱子。
走过去的两人被士兵子弟盯着看了两眼，没有询问姓名、籍贯，这很正常，这么多人，便是问了，也记不住。
但每一个走过去的人，只要不是心理素质极强的，只要是被盯着看了，一般都不敢再偷摸回来拿第二次。
这盯着看一眼，完全就是心理战术，防止有人贪小便宜来反复领东西的。
“给你，此乃《千字文》，乃是太子殿下命人编写的，可做小儿启蒙读物，带回去后，可要好好爱护，莫要辜负了太子殿下对你们的一番爱护之心。”其中一个负责的小官，开口说道。
这是对着附近的几人一起说的，听到这话，排在后面的儒家弟子就忍不住皱了下眉。
大秦官吏对百姓这样的态度，这是要做什么？
以往的时候，大秦的官吏对百姓可是要求十分严苛，以律法来约束人心的，怎么如今突然就改走了怀柔政策？
这是要改变治国态度了？
若真是这样，诸子百家中想要撼动这棵大树的人，面临的困难就更要严重了。
他走神了一瞬，忽然听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不少人的吸气声。
怎么了？
意识到在他走神的这一瞬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这名儒家弟子连忙回神，朝着前面看去。
目光这一落在最前面，他的神情也跟着一呆，愣在了那里。
那、那是什么？
大秦士兵给那几个百姓手里塞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下意识就往前走去。
恰好跟他并排的人也是这样的反应，加上也的确是轮到了他们这两人，所以这名儒生的举动并没有显得异常。
但他文雅的穿着以及气质，还是让发书的官吏跟士兵朝他多看了两眼。
此人恐怕是儒家弟子！
这几人对视一眼，都心里有数。
作为跟着太子殿下做事的人，尤其这几人中的官员，还是归李斯这个大秦宰相管的小官，对帝国跟儒家之间的微妙关系，有所耳闻。
不过，太子殿下有令，不可在今日为难任何一个宗派的弟子，只要对方不主动惹事，就将他们都当做是普通百姓看待。
也因此，这名官员直接从旁边士兵手里接过一本薄薄的纸书，递到了这名年轻人手里。
“此乃《千字文》，还请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