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再一次在梦中醒不来。
这次,梦里的所见所感如此真实,就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人撕开了一块肉,疼得她想骂人。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没摸到有伤口。
过了一会儿,她适应了身体的痛楚后,才感觉到她后背似乎有个胸膛借她靠着。
她稍微一侧头,看到栖息在一个肩膀上的几只紫蝶,顺着肩膀往上,便看到一张侧脸。
“小官。”她脱口而出。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唤他,他明明是紫羽。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呼唤,脸上尽是严肃,目视前方,没有低头看她。
她这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他们的处境。
紫羽将她拥在怀中,一手搂着她腰身,另一只手牵着一根绳子。
她才意识到,她俩正同骑一匹马,而他们座下的马,正小步晃悠着,走在一条荒无人烟的乡间小道上。
“小官。”她又唤了他一声,这一次,还伸手拽了拽他搂着她腰身的手臂。
对方终于低下头,见她醒来,很是惊喜。
“小白,你终于醒了。”
小白?小白是谁?
她想向他问清楚,但一开口,却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话。
“国师的人没有追上来吗?”
“放心,国师的人已经被我甩掉了,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紫羽声音嘶哑,不太对劲。
晓风这才离了他的胸膛,坐直身体,转过头仔细去瞧他的脸。
方才靠在他脖颈间没发现,现在才看到他另一侧的脸上有一道很细微的血迹。
血迹?怎么会有血迹?他受伤了?
视线匆忙往下,她才发现,他身上好几处划伤,衣服上全是血渍。
没待她出声询问,他一把将她拥回怀中,柔声安慰,“小白,我没事。”
他手掌在她眼前一晃,她瞬间觉得晕晕乎乎,困意袭来。
耳边是他细细哄劝,“等你再次醒来,你会见到想见的人,过你想过的生活。“
果然,再次醒来,她又见到了他。
天微微亮,空中现出鱼肚白。
这一次,他的肩膀上没有紫蝶。
“小白,对不起,我。”他似乎很纠结,“我是来接你的。”
“小官,不要说对不起。”她又开始说出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了,“走吧,趁着天还没完全亮。”
直到她被他带着翻墙而出后,她才意识到,两人方才竟然在夏慕的摄政王府。
一匹马静静等候在角落里,紫羽一吹口哨,那匹马便跑了过来,在她俩面前停下。
紫羽一跃上了马背,微微俯身,朝她伸手。
她刚要去牵那只手,便被一道人声阻拦。
“嫂子。”
墙上出现一个人,是夏江。
“嫂子要去哪里?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府?“
夏江三连问,问倒了晓风。
说实在话,她除了知道这个人是谁,其他两个问题,连她自己都稀里糊涂。
见鬼。
“告诉阿慕,我走了,勿念。”
阿慕?哦,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还在做梦。
不过这梦也太奇怪了,竟然梦到了她还是白玥时候的事情。
但是,紫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该不是,紫羽这次对她实在气不过,动了真格,在她梦里整她吧。
他还真是个**天才,研制出的药还能左右人的梦。
她寻思着,这次醒来,她是不会再去讨饶的。
这两个梦,她都不喜欢。
尤其第一个,很是讨厌。
他竟然让自己伤痕累累。
如果是为了让她揪心,让她惊慌,让她也体会一下即将失去的痛苦,那么他成功了。
见到满身是血的他,她第一次觉得,他也是肉体凡身,并非无所不能。
再厉害,也有受伤的时候,并不是次次都能逢凶化吉。
思及此,她心疼地看向他,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无论去到哪里,无论前方路多凶险,她都要在他身边。
紫羽却犹豫了,连直视她都不敢。
“小白,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留在他身边过安逸的生活,或者跟我回南国等待生死未知的命运,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回南国?生死未知?命运?
“这是我的使命,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后悔。”
下一刻,她终于睁眼,梦也随之结束。
“你醒了。”
晓风一喜,以为同往常一样,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一袭紫衣。
她侧过头,才发现方才出声的并不是她期待中的那个人。
“阿木。”
晓风撑着坐起身,身上无处不痛。
旧伤新伤加在一块儿,有点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大意了。
林木坐在离床几步远的茶案前,虽然离得远,但床上人一醒来他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看着晓风试图起身的样子,貌似非常吃力,他犹豫了好久,终是没有上前帮忙。
想起夏琰每每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情形,这个女人,他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一番努力下来,等到晓风起身离开床边,慢吞吞踱着步子靠近林木时,她额角已经细汗淋漓。
“你怎么也不—”
晓风想抱怨他几句,明明看到她很吃力,他也不说上前扶她一把。
但转念一想,她现在可是有男人的人,应该要跟其他男子保持些距离,懂点分寸。
“什么?”
方才愣了一会儿神,林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去揣度晓风的心思。
“没什么。”晓风晃了晃头,问起正事,“怎么只有你在?紫羽他们呢?”
说着,从桌底下拉出一张凳子,因为身体僵硬,弯不下腰,于是一**坐下,疼得她“哎哟”一声叫出来。
林木下意识要出手去扶,却在手快要碰到她腰际的时候一下子缩了回来,仿佛见鬼了般。
定了定神,他才回答她,“他们都出去了,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嗯?不对劲。
晓风这才开始正视起林木从她醒来开始便与往常的不同之处。
第一,自从来了莫县,林木便跟着夏琰一直唤她阿婶。
今日怎么回事?
难不成又跟夏琰吵架了?
第二,虽然她现在开始有那么一丢丢注重礼义廉耻方面的事情,但林木并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
额,反正就是,林木是个懂礼貌的男孩子,她接不接受先不说,但他至少应该会去搀扶她。
难不成,在她昏迷的时候,紫羽也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他?
还是,“你不想在这里照顾我?你也想跟着夏琰出去?”
林木闻言,表情一言难尽。
“阿婶,我记得阿婶伤的不是脑子。”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水,推到晓风这边。
晓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
水温不冷不烫,刚刚好入口,还有一阵花香沁入心脾。
她咕噜一口喝完,握着杯子在他眼前一晃,示意他给她再添一杯。
“什么时候带的花茶?之前也没见你拿出来喝。”
晓风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木时,对方请他喝的茶里,也有淡淡的花香。
“难为阿婶还记得。”
林木一手在半空中虚虚往下一压,示意晓风把茶杯放下。
晓风依他指示照做后,林木又为她斟了一杯茶。
“阿婶很喜欢喝花茶?”他好似闲聊般问起。
“嗯。”晓风用手扇着茶杯中的花香,闭着眼轻嗅,一副陶醉的样子。
哇塞,这香气,绝绝子。
“你这是什么花茶?”
怎么感觉她要上瘾了?
就跟**一样。
林木放下茶壶,很自然地切入话题,“这种花的名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花长什么样子。”
果然,晓风一睁眼,下一句便是,“那它长什么样?”
接下来,画风突转,看得晓风瞠目结舌。
只见林木熟练地弯下腰,麻溜地将自己的鞋子袜子一股脑脱了。
末了,还将自己的裤脚卷起,小腿往空中一翘。
看了眼直直望向自己的无辜小眼神,再看了眼手中端着的还冒着阵阵花香的茶杯,晓风纠结起来,是不是要yue一下,表达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顷刻间,她余光瞥到一抹似曾相识的图案。
放下茶杯,她微微倾了身子,伸长脖子往林木脚踝处的红色花纹看去。
咦?这不是曼珠沙华?
可是,这跟花茶有什么关系?这玩意儿虽然也是花,却只能入药,不能泡茶喝。
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你说这玩意儿—”晓风抬起头,便见到林木尤其殷切的眼神。
她脑子转得极快,顺着自己方才的话,颇有技巧,“这玩意儿长得好像,一朵小红花。”
“一朵小红花?”林木认真思考半天,才又向她确认,“这种花的名字叫,一朵小红花?”
他记得当时阿琰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他那时没有往花的名字上想。
晓风当即对着他竖起一根大拇指,附带夸奖,“牛逼。”
“我说的不对?”
虽然他听不懂“牛逼”是什么意思,但看晓风的样子,不像是在夸赞他。
倒像是嘲讽。
也是,怎么真的会有花叫这么不伦不类的名字,奇奇怪怪。
是自己太心急了,急于找到这种花的信息。
“那阿婶能否如实告诉我,这种花究竟是什么花?”
林木神态极为认真,被嘲笑了也一点儿不在意。
倒是晓风,被他严肃的样子唬得一愣。
方才她看到林木脱鞋袜的动作时,便疑心林木在逗她玩儿。
看到他脚踝那株曼珠沙华,联想起他说用此花泡茶,她便越发以为他在打趣她。
所以她玩心瞬间被勾起,也想整整他。
但眼下看他神色,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只是,当初在她被夏江用沾有曼陀罗华的毒针误射,紫羽给她解完毒后,便提醒过她,这两株花的消息,她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各种缘由,她没有细问,只是敷衍答应下来。
现在看来,紫羽要求的,不无道理。
因为,她隐约记得,她作为白玥时,好像去到一个什么地方采摘过一株曼珠沙华。
难道,这花与她有过什么关联?
如此一来,她便不能冒险泄露此花的信息。
她捂着鼻子,状似受不了般往外跑,边跑边做呕吐状。
“阿木,注意一下个人卫生。”
门口传来她装腔作势的声音。
林木望着跌跌撞撞往外冲的身影,额头布满黑线。
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
有必要这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