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思思回房后,一直在等院子里的几人散去。
她在房间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院子里没声音了,才终于打**门,往青龙房间的方向走去。
她记得,回来的时候,那一食盒的晚饭,是青龙提在手上的。
另一边,晓风也时刻注意着院子里那几人的动向。
她离开后,不一会儿,院子里便没了动静。
她知道思思一定跟她一样,今晚不把那食盒拿回来,不把那一桌子的饭菜吃到嘴,是怎么都睡不着觉的。
于是,她急匆匆往思思房间的方向走去,想着待会儿就跟思思一块儿找青龙要食盒。
而青龙,在离开院子后,便径直往玄武跟武五住着的房间赶,他俩因为要日常保护晓风,所以房间挨得近。
今日在沁北阁他便隐隐觉得奇怪,方才经过院子那么一出,从两人心虚的举止来看,他便肯定,其中定有蹊跷。
现在是多事之秋,他定要找玄武跟武五问个清楚。
玄武跟武五,自觉今日失职,两位姑娘定是去了不该去之处做了不该做之事。
但是直接找两位姑娘对峙,他俩却是不敢的。
思来想去,他俩决定去找许深雨将军。
三个姑娘中,就数许将军最是知晓分寸。
若能得她从中周旋,提点晓风跟思思姑娘,两位姑娘日后兴许会收敛一些。
夏慕与紫羽道别后,前脚从大门出去,后脚便偷偷翻墙入院,往晓风的房间走去。
方才紫羽在,他一直寻不到机会单独跟晓风说上话。
本来现在在晓风一事上,他便处于下风。
今晚院子里的一幕,两人举止亲密,互动自然。
他越发怕了,怕自己就快要失去她。
所以,他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跟晓风说上话。
紫羽此时也正往晓风房间那边走,他放心不下晓风,怕她身体不舒服,却强忍着不说。
方才有夏慕在,他为了不让夏慕跟晓风说上话,抢先让晓风回了房。
夏慕一出驿馆,他便一个转身,脚步匆匆。
忽然,他看到,从前面不远处的墙壁外面,飞进来一个人影。
夏慕?他没离开,偷偷折回,是想夜会晓风闺房?
走过一个转角,便是小雨的房间。
玄武跟武五来到小雨门前,敲了敲门。
“许将军,是我们,武五,还有玄武。”武五率先开口。
“何事?”从里面传来小雨的声音。
“在下二人,有要事与将军商量。”
门从里面打开,小雨走了出来。刚想开口询问,转角处有脚步声靠近。
玄武与武五二人慌乱间对视一眼,匆匆间不知是谁对小雨说了声“告辞”,便飞身上了屋檐,匿了身形。
“…”
转角处,青龙也已经现身。他见到小雨,连忙问候:“许将军。”
“青龙公子又是何事?”
又?果然,方才他是循着玄武跟武五二人的踪迹来此。那玄武跟武五人呢?
他刚想问小雨,一道声音先传了过来。
“青龙,我就知道我没看错,确实是你。”
思思从转角处跑了过来,看了看他手里,“咦,食盒呢?”
小雨这才回忆起,方才玄武手里,不正拿着一个食盒吗?
于是,她指了指屋檐。
这时,转角处又传来动静。
青龙当机立断,抓起思思,也飞身上了屋檐。
晓风从转角处追着思思过来,嘴里还小声喊着思思的名字,却只见到小雨一人的身影。
“诶?”
晓风正疑惑间,近日习武略有所成的小雨,耳间听到有微弱的脚步声。
与前面几人脚步声不同的是,此人似乎鬼鬼祟祟,不想让人察觉。
于是,她一把拉过晓风,带着晓风飞上了屋檐。
等到夏慕小心翼翼从转角处出来的时候,小雨的房门前,已经空无一人。
他四下张望一番,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出现。
屋檐上,六人按照顺序趴成一排,屏住呼吸,静等地面上的人离去。
“出来。”夏慕忽然抛出两个字。
屋檐上的六人你看我我看你,正犹豫间,地面转角处,又出来一个人。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紫羽,你跟着本王做什么。”
“我还想问王爷呢,王爷去而复返不说,放着大门不走,偏要翻墙,意欲何为?”紫羽从转角处走出来,步伐不紧不慢。
“你不必跟本王绕圈子,你知本王是为了见她。”这个她,自然是指晓风。
屋檐上其余五双目光,齐刷刷射向晓风。
地面上的夏慕,注视着与他几步之遥的紫羽,紧紧抿唇。
看紫羽这阵势,是死死护着晓风不让他见?
“她今日身体不适,王爷莫非没有看出来?”
紫羽眼角弯弯,笑容摄人心魂,在夏慕看来,却只有嘲讽。
这厮是在内涵他不够关心晓风,连她身体不适都未察觉?
“也罢,本王改日再来。”语气里,满满的落寞。
屋檐上的武五,看着自家大哥孤寂的背影,忍不住站起身:“哥。”
“武五,你在上面做什么?”武五的出现让夏慕吃了一惊。
不止夏慕,就连紫羽,眉头都皱了起来。
地上两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上面。
于是,晓风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得不站起身:“他在陪我赏月。”
后面的话,她用腹语说给其余还在观望的人:“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还有我。”小雨。
“还有我。”青龙。
“还有我。”思思。
“还有我。”玄武。
驿站大门前的街道上,晚风轻轻吹过,拂过人的脸庞,微感凉意,撩动人的心弦,不露声色。
就着夜晚的微风,夏慕缓缓吐露心声。
“晓风,成亲之事,是本王违背了你的意愿,是本王的错。你可愿意,原谅本王?”
话一出口,夏慕自己都在心中哂笑自己。
他这是第几次请求她的原谅了?
“王爷折煞民女了。民女先前心中是有气,经过几日的调理,心中那点气,已经烟消云散。王爷不必再为此事劳心。”
晓风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不给夏慕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的机会。
成亲之事,她说到底还是介意的。
她以为,她在摄政王府那些日子对他的所言所行,足够让他死心。
她一向不擅长与人正面对峙,哪怕夏慕这次做得实在过了些,她也不忍心说什么伤人的话刺痛他。
夏慕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她的脾气,他现在多少还是能窥见一二。
“本王不日便会昭告天下,那日成亲之事,不作数。如此,你可能宽宥本王一二?”
晓风没料到他竟然愿意屈尊至此。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坊间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堂堂王爷,大婚之后,出尔反尔,做出悔婚之事。又或是,赫赫有名的摄政王爷,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女子悔婚。
不止在北国,以后传到各国之间,他的名誉都将受损,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夏慕见她迟迟不回应,以为她还不能满意。
“或者,你告诉本王,本王如何做,才能解你心头之恨?”
晓风被他的用语逗笑,“王爷说笑了,哪里有这么严重?”
夏慕见她终于笑了,才稍微放下心来。心中忍耐了许久的话,才敢说出来。
“本王曾听过一句话,深意总迟解,将爱却晚秋。晓风,前世之事,你既不愿再回首,那本王便不再提起。”
这句话,其实是她的前世,白玥在练字时写下过的一句话。
他无意间在她房中看到,当时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如今,他也算是切身体会,感同身受。
“这一世,本王比紫羽晚了一步,在他之后才认出你。如你之前在王府对本王所说,错过的,本王无力扭转。”
晓风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夏慕原本悲戚的神色一转,双目有神。
“所幸,本王迷途知返,找到了对的你。只求,你的这一世,能应允本王的参与,可好?”
晓风面对这样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神,连呼吸都滞了一瞬。但她明白,今日的仁慈,就是对他来日的残忍。
“王爷对民女抬爱,民女感激。但民女已经心有所属,不能再承王爷的情。”
心有所属这四个字,听在夏慕耳里,尤其刺耳。
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是紫羽?”
“是,民女与紫羽两情相悦,还望王爷成全。”晓风一脸坚定,也不管夏慕是不是黑脸。
夏慕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晓风,你怎能对本王如此残忍?”
他知她不再留恋前世的记忆,但他却忘不了他与她过往的种种。
他无法劝自己放下,印象中的她,情深似海,百依百顺,他赶也赶不走。
曾经他以为,纵使他对她不能全心全意,偶有疏漏,将她的需求放在最后,她也会一直在原地等他。
她会在他转身的时候,拥抱他,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曾经的她啊,满心满眼都是他,所求所念皆是他。
曾经,他的人生志向是抱负与功名,而她的一生追求,她亲口告诉过他,是追着他的脚步,陪他走他所走的路。
而今,只晚了紫羽一步,她便要在他的道路上,转身离开了么?
“王爷,对不起。”
对不起?夏慕内心苦涩,身体也跟着发凉,从手指头到肩胛骨,从嘴唇到胸膛。
时值初秋,凉风习习,他却如置身寒冬,冰雪霜降,将他寒了个彻底。
纵使如此,他也勉强挤出一抹笑。
“晓风,本王自会做本王认为对的事,不顾一切。”
“如果最后事与愿违呢?”晓风知他话里的意思。
“那本王便接受他的事与愿违。”夏慕一字一句,坚定地走向她,步伐沉稳。
他一边走着,一边从怀里掏着什么,到了晓风跟前,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玉扳指。
“这个,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本王希望你能收下它。”
晓风笑着摇头,“王爷莫要诓我,这枚玉扳指是给王爷未来王妃的。民女不要。”
夏慕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说,于是,他又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
正是他从晓风手上缴去的那枚玉佩,羽栖月夜。
“你现在明面上还是本王的王妃,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见晓风不为所动,他开始谈条件,“这样,本王与你打个商量,你收下本王的扳指,本王便将玉佩一并还你。如何?”
晓风知道他嘴里说着商量,实际却是不容拒绝。如果她不收下扳指,也别想拿回玉佩。
不知为何,晓风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在王府后院,他在她手腕上系的紫帕。
“那条紫帕上的字,是王爷亲手绣的?”
夏慕似是愣了一会儿,才回道:“是。”
又不太确定,“你认得那字?”
“...”晓风额头三条黑线。
他大概在内涵她没文化。
“你从前,认不得许多字。本王估计,你现在,认不得几个字。”夏慕掩饰地清了清嗓子,眼睛都不敢看她。
晓风:“...”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她一开始确实不认得那字,也不知道那个字的意思。
后来,她寻了机会问了夏江,才知道那是个“宥”字,有原谅的意思。
那条紫帕,她在大婚之日便给了华清。因为,从内心上,她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牵扯。
夏慕当然知道她那点心思,于是转**度,揉了语气。
“那条帕子,丢了便丢了。但这枚扳指,能保你在北国无忧无虞。紫羽这枚玉佩虽好,但在北国却发挥不出太大作用。你也不想再出什么事故,让大家都跟着着急吧?”
这幅杀手锏亮出来,晓风再没有拒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