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反渣攻略 第 1 章 第 1 章

水泥地湿漉,灰汤儿粘黏在鞋底,像是河沟里腐朽了上百天的残骸,令人作呕。

路灯比往日还要微弱,只两三盏停在后街,照不亮来去的路。

再往深走,变能听见喧闹声阵阵。

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市井流氓围成一团,嘴里叼烟,死堵着圈子里的人。

这架势,倒有几分霸凌的势头。

不过街坊邻里倒也见怪不怪,全都默不作声当作寻常事,不予理睬。

苏起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筆趣庫

整团白雾飘在半空里,乌烟瘴气的,像是没开排风扇的地下棋牌室,一窝人在牌桌前扎堆儿,又闷又糟心。

“都**干嘛呢。”

苏起随意朝地上啐了口痰,抬脚朝人堆里走过去,嘴里嚷嚷着:“赶紧给我躲远点儿,想挨打就直说啊。”

话音刚落,人群立即嬉皮笑脸的向外散开,将围在里面的人完完全全露出来。

夜色晦暗,瞧不太分明。

趁着不远处豆大的残光,才隐约能辨出是个女生的轮廓。

苏起眯着眼,身子懒懒斜倚在电线杆上,而后瞥向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七点四十,已经没功夫再浪费时间了。

思及此,他咂了咂舌,一边把弄手机,一边按照往常的路数走流程:“来来来,别墨迹,赶紧跟我说说,叫什么名儿啊你?”

“……”

对面的人没应声,只回他几下浅浅的呼吸声。

装聋作哑,挺有意思。

苏起倒也不恼,只是扯嘴笑了笑:“成,不爱说那就不说,等会儿抬脸让我给你照个相,这总行了吧?”

“……”

还是沉默。

眼前人纹丝不动地站在这里,也不知道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几句。

这要是换做平常,里面的人早就求爷爷告奶奶地嚎叫起来了,连止都止不住。

倒还真是头一回见这么淡定的。

苏起挑了挑眉头,顺道儿把手机举到半空中,正怼在她的脸上,“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

末了,他瞅着相册里这些虚成黑影,且看不清五官的照片狠狠蹙了蹙眉。

“这他**光线不行啊。”

“……”

“赶紧过来个人儿,给我打下闪光灯。”

“得嘞起哥。”

话音刚落,一束强光便从不远处射来,直直刺得人眼前发昏。

周遭就这样亮了好几个度。

苏起揉揉发涨的眼圈,回过头去继续拍照,这才将镜头里的人看了个完全。

好看,只用一眼,就能瞧见她白嫩又细挑的脖颈。

下颌尖削,就这么微微仰着,使整个人出落的优雅有致,像水域里漂浮的倨傲天鹅,和刻在纸面上的油画人物没什么两样。

她看向镜头的双眼微微怔忪,像是瞠累了,又像是在发散游神。

*

傅了倾瞧着眼前这不真实的一切,有些茫然。

耳边是还未消散的嘶吼声,原本轻飘飘的身躯,好像突然间找到了支撑点,就连额角不断外涌的鲜血,也在此刻化为乌有。

她还活着。

可是……这里是哪儿?

傅了倾稍稍周转空洞的双瞳,打量四周,终于将目光彻底停在苏起身上。

她好像见过他。

眉眼上挑,所有特征都基本可以重叠,虽然模样略有稚嫩,但确实和印象里,常出现在那个人身边的朋友很像。

又或者说,他就是那个人的朋友。

傅了倾愣住片刻,继续瞧着苏起看。

深蓝色外套上,印有黑马克笔随意画出的不知名符号,如果再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串印在右上方的红色小楷字——

敏行中学。

四个红字呈拱形,完美排开在校徽的图案上,庄严大气。

那是她的母校。

傅了倾心口一震,猛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她低垂眼睑,望见自己身上规矩系好的白色拉链,和紧紧别扣在胸前的文艺徽章后,兀地落下一滴滚烫的泪。

她没死。

甚至还变成了高中时代的自己,拥有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

也许是太过震惊的缘故,傅了倾憋得脸颊通红,才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灌了一嘴冷气。

喉咙干涸,冷气就这样顺着钻进肺里,好像有千万只虫蚁啃噬攀爬,每呼吸一次就疼痒一次。

她咳地上气不接下气。

**

在听见剧烈的咳嗽声后,苏起才逐渐回过神来。

刚才走思太久,差点儿忘记了正事。

苏起把手机举高,趁着外界的光亮,随意拍上几张傅了倾的照片,然后一并发送到微信里去。

下一秒,手机电话声响起——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苏起并没有惊讶,随手一划就接通了电话,把手机举在半空中后,顺便开了扬声器。

“就是她!傅了倾——”

尖锐的女声划破寂静。

“今天下午欺负我的人就是她!一点儿也没错,我身边的人都能作证!”

“……”

苏起浅咳一声,从兜里掏出根烟来抽,缓缓朝外吐气儿。m.bīQikμ.ИěΤ

“全都听到了?”他顺着白雾看向傅了倾,声音略带调侃:“刚刚我妹说,是你欺负的她。”

苏起说着,又把烟条送进嘴里抽。

“所以,今天叫你过来也就是想问问,这事儿咱们到底怎么才算完。”

白烟升腾,缭绕在二人之间,雾霭沉沉。

傅了倾神色微变,没有说话。

她依稀记得,在高中三年里,自己和这个叫苏起的人并不是很熟,唯一有过的几次接触,也都是……和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

峦枭。

傅了倾浑身发颤,逼迫自己集中精神。

“不是问你话呢?”苏起蹙眉,口吻不善:“真给我充哑巴啊?”

“……”

傅了倾双手死死攥住衣角,面上却平缓无碍:“我没欺负她。”

“你放屁——”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扯嗓子乱叫:“今天要不是你勾搭我男人,他怎么会变心,跑来跟我分手!”

她男人?

傅了倾沉默片刻,突然从脑子里蹦出一个人来:“罗阳?”

“你居然还敢叫他名字——”

“……”

好吵。

苏起眉头皱得老高,抬手掏了掏耳朵,贼不耐烦地关了扬声器。

“行了行了,你也别着急。”

他抿唇叹气,把手机放在耳旁三十厘米外,敷衍电话另一头情绪失控的人,“我现在正和她说着呢,肯定给你报仇啊。”

“那你可千万别忘了——”

“欸,放心吧,忘不了忘不了。”

苏起一边说着,一边摁断了通话,等手机彻底变安静后,才懒懒往裤兜里一揣,重新倚回自己身后的那根电线杆子上去。

初冬的风,一到夜里就嗖冷。

趁人不备时从远处拂过,顺着衣领缝隙钻入,肆无忌惮地侵扰脖颈,像是给肌肤冻上一层冰冷刺骨的白霜。

傅了倾双臂环紧身子,终于记起了所有的事。

**

那应该是她最耀眼的一年。

文艺部长,芭蕾舞者,大大小小的奖杯不计其数,新闻报刊的采访连绵不绝,使得十六岁的傅了倾,成为了这个学校的焦点。

那时候的她年轻气盛,受万人瞩目,一心渴求肆意生长,并不懂得收敛光芒。

因此不可避免的,追求者接踵而至。

罗阳,就是这其中的一位。

她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罗阳送了她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六芒星模样,棱角处闪着独样的光,她只拆开看了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

只不过,她当时根本就不认识罗阳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这件事,只是因为项链太漂亮,所以才起了私心,想要拿回家好好记下来货码,等第二天再还给他。ъΙQǐkU.йEτ

结果那一等,反而酿成了大祸。

使她原本前途无量的十七岁,成为了开启噩梦的密钥。

“说说吧。”

苏起把玩着手里的烟头:“那个叫罗阳的,是你从我妹那儿勾搭来的?”

“我没有勾搭。”傅了倾微微抿唇:“是他主动找我的。”

“他找你?”

“嗯。”

“你是不是当我傻啊?”苏起扯嘴笑了笑:“他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堵你干什么?”

傅了倾沉默片刻,抬手摸向衣兜,果然触到一个方形的硬物,和她的记忆并无出入。

她从兜里将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掏出来,平放在手掌心上,然后稳稳地递到苏起面前。

小盒子上黏着闪片,看起来亮晶晶的,像是高档货,周身被一根浅色绸缎包装完全,系成了规矩的蝴蝶结。

“这什么东西?”

苏起狐疑地瞥了一眼,口吻有些不耐烦:“我告诉你啊,别给我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

傅了倾无奈,淡淡出声回他:“这是项链。”

项链?

苏起这才回过味儿来,盯着她手心里的盒子看了许久,脸色像吃了屎一般难看。

“这项链……是罗阳送你的?”

“嗯。”傅了倾点头。

“他在追你?”苏起摁了摁眉心,紧紧盯着她的神情看。

“应该是。”

“操。”苏起啐痰,一脸怒气,“这个**玩意儿,绿帽也敢戴在我妹头上。”

傅了倾面色淡然,正对上他冒火的目光:“其实我本来打算明天拿去还给他的,结果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

这是话里有话啊。

“不晚不晚。”

苏起生气归生气,但从根本上讲,还算是个有原则的人,绝不冤枉无辜好人。

他讪笑两声,抬手把傅了倾手里的小盒子拎起来,然后揣进自己的兜里去。

末了,还抬手拍拍鼓起的衣兜,承诺道:“明儿我就替你把这东西还给那小子,顺带好好教育教育他。”

傅了倾见东西被他收走,倒也没拦着,索性就把还东西的活儿交给他去做,反正她也嫌麻烦。

除此之外,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如果项链没能留在她手里,也许可以改变当年的结局也说不准。

毕竟当年,那个人就是看见了这条项链,才逐渐收起了伪装。

最后一步一步,把她推向深渊。

“那就麻烦你了。”

傅了倾抬手裹紧衣服,抬眼看向苏起:“所以,现在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了,没事了。”

苏起大掌一挥,朝远处引去,“傅同学,天黑路滑,您慢些走。”

“……”

苏起盯着傅了倾离去的身影出神,一直到她完全消失于街口时,才挪着步子,从电杆的角落里走出来。

地上落了些细碎枝杈,踩一脚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寞长巷里,格外突兀。

不远处的路灯旁,斜斜倚着一个少年。

在月与灯亮的照耀下,少年颀长的身影投落在砖瓦墙壁,恰好勾勒出格外高挺的鼻线与侧面轮廓。

苏起视线停在那堵墙上,扯嘴笑了笑。

“过来吧,人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