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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之后,又住了小半月。
李青这才带着他们赶往辽东……
只不过,这次李青买了马。
奈何师弟们不太会骑马,紧赶慢赶,抵达辽东时也进入九月下旬了。
深秋,
辽东凉意很浓,好在都是真气傍身之人,也无人水土不服感染风寒啥的,无形中省了许多小麻烦。
“大师兄,咱们来这做什么啊?”道一问。
“先走走,看看。”李青笑了笑,转而道,“咱们道士,也要有一颗侠义之心,不是吗?”
道字九人点头。
道九抢答:“这是自然,不仅是我们武当,龙虎、全真,乃至各个道教的道友们,但凡心正,路遇不平事,都会能帮则帮,道士下山……大师兄,这次下山,咱们是不是就奔着行侠仗义来的啊?”
闻言,其余八人也看着李青。
之前都是步行,唯独这次骑上了马,不像试炼,倒像是急着赶路。
李青不否认,只是笑笑:“有不平事,自然要平,若无不平,就当修行了,放平心态即可。”
顿了下,“辽东是杂居,有女真人,有蒙古人,亦有汉人,朝廷对这里的管控也相对宽松,想来,会有许多不平事,我也是存着这份心思,才带你们来这儿。”
武当山以武当道,不过,道义之中也有引人向善,道士存侠义之心等方面的教导。
不仅是武当,几乎所有的道教都会教这些,甚至不只是道教,佛教亦然。
只不过,佛教大多教的是慈悲,友善。
可以说,教的都是好的,奈何,会有人学偏。
毕竟,读圣贤书的人都未必有一颗好心。
遥想那百家争鸣的时代,又有哪一家不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呢?
只是,经被念歪才是常态……
当初,李青上武当山,便定下了规矩,武当没有二代弟子、三代弟子之说,上到掌门,下到刚上山的新人,都以师兄弟相称。
如此,就是为了尽可能杜绝出现阶级矛盾。
(李浩真的会谢!)
~
一路走,一路看……
时间不知不觉流淌,李青也越来越接近建州女真所在,奈何,让他不解的是,经他打听,这里几乎没有建州女真了。
李青很奇怪,照理说,不应该看不到建州女真啊?
朝廷是对其重拳出击过数次,不过,也没杀太多人啊,先后数次,斩首数量加在一起,都远不及当初出征漠北的五分之一。
就算建州女真弱的可怜,也不至于直接消失了吧?
李青不甘心。
继续深入调查,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给他找着了。
偏僻的小村庄,住着数十户建州女真,不到三百人,老弱居多。
小村庄依山而建,更像是山寨。
李青一行人以道士的身份上山,这一来,极大程度削减了他们的戒心。
费了好大劲儿,总算是找个通汉话的人来,借此,李青才对建州女真现状有了一定了解。
原来,在先后几次犁庭扫穴之后,建州女真都吓破了胆,要么投靠海西女真,要么投靠野人女真,要么干脆找个山头,不再与外界接触。
这一支建州女真就是最后一种。
了解了这些,李青放松、释然的同时,也不禁自嘲:大明早都不是那个大明了,又何惧建州女真?
自己还是心太小了,不该费尽心机的对建州女真赶尽杀绝,应促进彼此融合,就像当初汉蒙融合那般。
大明不该如此‘小’。
不过,成化朝的犁庭扫穴,使得建州女真对汉人很仇视,饶是他们以道士身份示人,仍有许多人对他们恶意很深。
若非‘村长’对汉文化推崇,对道士方术什么的深信不疑,他们也待下不去。
最终,在‘村长’的祈求下,李青带头为建州女真祈福,以免大明再对他们下死手。
只是不知‘村长’若晓得建州女真如此,几乎都是拜李青所赐,又会是怎样一番态度。
下了山,
李青的心病也去了。
大势不可逆,然,大势已经不是那个大势了。
建州女真推翻大明,亦不是大势,更没有可能。
按照他的预想,大明就算亡,也会是无疾而终,寿终正寝才是。
当然,要做到这一步,他还需要辛苦,且要辛苦许久……
下雪了。
辽东的雪比之顺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更冷。
朔风跟刀子似的,哪怕是道字九人也多少有些吃不消,这时节,别说是走私了,尿尿都得带根棍儿。
李青这次带九个小师弟来辽东,只是试炼,确认这九人能堪大用,并非要大干一场。
好在,经过他的引导、考察,小师弟们没让他失望,如此,下面也可尝试着正式启动计划了。
组织一支暗中力量,他很久之前就在酝酿了,尤其是在主张走资本道路后,这种念头更强烈。
未来的大明,仅靠庙堂权谋大概率是行不通了。
然,这并不意味着庙堂就不重要了,相反,它依旧占大头。
只是庙堂有可替代性,而在野,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人选。
“唉,也不知小云考虑的如何了。”李青轻轻叹息,继而,又是冷冷一笑,“没关系,他若不同意,我直接强扭便是,管他甜不甜。”
没办法,现阶段除了王守仁,他找不出更好人选了。
眼下已是冬月,再往后更冷。
李青只好道:“咱们先回去,待年后再来。”
还来?
小师弟们有些抵触,不过,随即想到这半年来的真气精进,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
武当山。
“半年之期已过,青爷,我亲爷唉,你咋还不回来啊?”
李浩仰天大吼,无能狂怒。
“呦,这不是李师侄吗?”一中年道士路过,“你在这干甚呢?”
“我,我想你们的大师兄了。”李浩眼角湿润,带着哭腔,“太想了!”
中年道士笑呵呵道:“师侄你就放心吧,以大师兄的本事,出门闯荡不会有丝毫危险。”
我当然知道……李浩咬了咬牙,“师叔你忙你的吧,我想静静。”
“别想静静了,”中年道士笑道,“马上到饭点了,今儿十五,改善生活呢。”
李浩一怔,当时就不气了,准确说是顾不上生气了,‘嗖’的一下就蹿了。
“啧啧,小师侄这大半年来,进步还是很大的,这八步赶蝉……”
~
“嗝儿~”
李浩放下比脸还干净的碗,满脸的满足,那盛大肥猪肉的碗,此刻没有一点油花,他已经冲两碗热水喝了。
吃饱喝足,李浩心情稍稍好受了些。
不过,眼瞅着离过年越来越近,青爷还是不见人影,他不免愤懑。
每逢佳节倍思亲,较之上次,他又多了两个思念对象,媳妇儿、孩子。
“说好的半年,这都超期限了啊!”李浩欲哭无泪,简直要疯了。
跟着青爷,他就没享过一天福,净他娘遭罪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
寡淡无味,也就腊八粥还行,他喝了三大碗,还扮可怜多要了俩鸡蛋。
腊月十五,
腊月二十,
除夕!
思念的青爷还是没回来,李浩绝望了。
他觉得,青爷把他给忘了。
作为走后门上山的他,根本没有劳动报酬这一说,就这,按师叔们的说法,他还得谢谢大师兄呢。
身无分文,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还好,年夜饭抚慰了他受伤的心灵……
弘治六年,大年初一。
李浩早早起床,在山上生活这么久,他作息极其规律,叠被子、洗漱、晨练……
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麻木了,大年初一晨练,他竟也没有怨言了,老老实实跟师叔们一起。
大半年的道士生活,他的气质发生了改变,人也变得自律,变得内敛,尽管有时还会有孩子气,但,比当初好了太多太多。
他晒黑了不少,颌下也有了胡须,整个人看起来很坚毅、成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人都是会被周围环境影响,感染的,整日晨练、劳作、听读道经……李浩的心愈发沉稳。
这要搁以前,李青如此坑他,他根本无法承受。
如今,也不过是骂两句,发发牢骚什么的,虽然很难受,却能坚持下去,不会破罐破摔,更不会想不开。
晨练结束,李浩跟着师叔们来到膳堂吃早饭。
他吃的很香,也很小心,咬一口暄软馒头,吸溜一口肉粥,吸溜粥时尤为小心,怕漏掉地上了。
“给你俩鸡蛋。”
一道声音响起,继而,两颗鸡蛋递到眼前。
李浩一喜,忙道:“谢师叔,师叔你人真好……青,青爷?”
“大半年不见,你成长还是很大的,我都听玉玄说了。”李青满脸的欣慰。
李浩张了张嘴,一时间五味杂陈,如鲠在喉。
想开喷,又怕浪费粮食,且在山上这么久,他一时还真爆不了粗口,可那股气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
“先吃饭吧。”
李青理解他的心情,温声笑道:“就算要算账,也得吃饱饭不是?”
“嗯。”李浩闷闷点头,一把抢过鸡蛋,恨恨瞪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开吃。
早饭后,
爷孙来到僻静处。
李青眺望远方,说:“小浩,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跟我来武当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