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蓝玉给李青的直观印象,就是一个嚣张的悍将。
做人嚣张跋扈,处事粗鲁莽撞,从未把蓝玉联想成可以统御三军的将帅大才。
但现在,他的固有印象被打破了,蓝玉是狂,但有狂的资本,抛开人品、待人接物不谈,单论打仗,确实没的说。
就说这波,真是比女人的心还细,和表面的粗犷简直是云泥之别。
李青有些不好意思,踢了踢死透了的海东青,“死都死了,要不还是烤了吧?”
蓝玉惋惜地叹了口气,对亲卫道,“多放佐料,少放盐。”
李青:“……”
少顷,李景隆走进帅帐,拱手道:“蓝帅,李监军。”
李青还了一礼,笑道,“李副帅来的正好,刚射下来几只海东青,已让人去烤了,一会儿喝两杯。”
蓝玉斜睨了李景隆一眼,揶揄道:“你这鼻子是真灵啊!”
李景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坐下,“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看来今儿有口福了。”
顿了顿,朝蓝玉道,“大帅箭法超群,属下佩服。”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景隆姿态如此之低,蓝玉也不好再端着,哼道:“不是本帅射下来的,是李青。”
“李监军?”
李景隆一脸惊讶,“没想到李监军竟有如此神力。”
“啊哈哈……过奖过奖。”李青应承两句,转而看向蓝玉,“大帅,如今我们已经进入漠北草原,是不是应该规划一下路线啊?”、
这次行军路线和上次有所区别,而且更为深入,乃儿不花的地图太粗糙了,不规划出合适的行军路线,李青心里着实没底。
“不用费那劲儿。”蓝玉摆了摆手,“前期沿着河流走便是,放心吧,你能想到的,我全想到了,你想不到的我也想到了。”
“还请大帅明示。”李青笑道,“总得让我这个监军心安不是?”
蓝玉脸上浮现不耐之色,但想到李青有可能会打他小报告,又忍住了,“行吧,今儿就给你们上一课。”
李青点点头,一副受教模样,李景隆也是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满脸认真。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蓝玉问。
“上下一心!”李青道。
他这么说,还有一层意思,提醒二人要团结。
李景隆见蓝玉直翻白眼儿,就知道李青没说对,想了想,斟酌道,“我以为,是士气。”
“狗屁。”蓝玉一脸无语,没好气道,“是水,没有水,再强壮的士兵,再烈的战马也得歇菜。
李青,你上次不是出征过一次吗?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呃呵呵……”李青干笑道,“上次我们有十分精准的路线,行军途中的山川河流,尽皆在内,不需要操这个心。”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
蓝玉听他这么说,顿时羡慕嫉妒恨,“娘的,老子咋就没有那么好的命呢,乃儿不花的地图,太他娘的糙了。”
李青被蓝玉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水源的重要性,忙问道:“大帅的解决之法是什么?”
眼下的这条河流具体还能利用多久,他心里也没谱,乃儿不花给的地图太糙了,他都没怎么看懂。
“简单,打井呗。”蓝玉懒洋洋道,“我早就预备了一支上百人的打井队,不用担心水源问题。”
“那若是进入沙漠地带,打不出水怎么办?”李景隆问道。
“你都能想到,我怎么可能想不到?”蓝玉淡淡道,“军需中有一种物资是油麻,我准备了每人半升的量,真到那时候,只需取出几十粒含在嘴里,就能很大程度的解渴。”
“我怎么不知道?”李景隆诧异道。
李青心说:你当然不知道,你那时候在家养伤呢。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骄傲的,他根本不知道,油麻还有层作用。
只听蓝玉继续道,“此外还有大量麋饼,这种北宋小吃,味道微微发甜,有着很好的止渴效果。”
李青汗颜,他还以为麋饼是给大军准备的点心呢。
李景隆道,“人用来止渴的有了,马的呢?”
“放心,出兵前我已给皇上说过,给战马止渴的干酪,过不多久就能送来。”蓝玉道,“还有什么问题?”
二李:“……”
蓝玉狂,却狂得让二人挑不出毛病,心服口服。
“没问题就回去歇着吧。”蓝帅斜倚在帅椅上,一脸臭屁。
李青翻了个白眼儿,“大帅,我还没吃饭呢。”
老子射下来的海东青,你小子想吃独食?
蓝玉脸上一热,也没再说什么。
不久,烧烤海东青送来,蓝玉、李景隆稀罕的不行,特意又让人取来一坛好酒。
海东青太稀有了,还是元人最贵重的东西,一只海东青的价值,比它同等体积的黄金还要贵重,可见一斑。
这给它的味道带来了极大加持,其实味道不比野鸡强哪儿去,但二人直呼人间美味。
不一会儿,两只海东青被三人瓜分干净,蓝玉意犹未尽,要不是为了大计,他都想把剩下那只烤了。
一顿饭下来,三人的关系,尤其是蓝玉和李景隆二人,缓和了不少。
蓝玉拍了拍手,志得意满:“这次的战备无比充分,只要见到元人主力,定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通知下去,两刻钟后继续挺进。”
………
有专门补给供应,大军行军速度极快,比李青上次出征快了不止一倍。
仅二十多天,就距离目的地不足千里。
大军停下休整,这一休整就是半个月,之所以停下来这么久,是为了等补给到齐。
半个月后,所有军需到齐,大军再次上路,但这次的行军速度之前慢了太多太多,甚至比李青上次出征还慢。
无他,军需太多了。
整支大军臃肿不堪,军需占地面积,比大军要多得多。
李景隆看得直摇头。
蓝玉却不甚在意,哼道:“粮在,军心就在,现在你嫌碍手碍脚,等吃的时候就知道香了。”
“啊对对对……”李景隆敷衍道,“大帅说的对。”
蓝玉懒得跟他掰扯,依旧不慌不忙。
十日后,距离目标不到二百里。
夜晚,蓝玉命一支轻骑马蹄裹布,前去打探消息,大军驻扎下来。
他坐在帅营前的草地上,仰望夜空,眉头紧锁。
李青还是头一次见蓝玉如此,一直以来,蓝玉都是一副混不吝,志在必得的样子,如今突然一脸严峻,神情凝重,搞的他也有些慌。
“大帅,此战必胜!”李青给他加油打气。
大战在即,若主帅没有信心,对士气的影响太大了。
蓝玉依旧皱眉,许久,低骂道:“娘的,有些不对劲儿啊!”
“哪里不对啊?”
“你有没有觉得少些什么?”
李青环顾四周,也没发现到底什么少了,纳闷儿道,“少了什么?”
“海东青啊!”
蓝玉皱眉道,“这玩意儿稀有不假,可元军主力,更是北元皇帝的行宫所在,怎么少得了这玩意儿?
莫说有个只,有个十只都不稀奇,可距离如此之近,却一只都没有遇到,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青也觉得有些奇怪,沉吟片刻,“即便有个十只,撒在方圆百里,甚至数百里,也少的可怜,咱们没遇上,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愿吧!”蓝玉叹了口气,“不怕打,就怕找不到,哪怕被元军突围跑了也不要紧,咱们可以追,但要是元军主力不在,那乐子可就大了。”
李青想了想,缓缓摇头,“乃儿不花已经归顺大明,万不敢拿大明开涮,除非他想活了。”
“嗯,说的也是。”蓝玉被他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不出意外,明儿就要决战,兴许下半夜就要进军,你去休息吧。”蓝玉眉头依旧皱着,喃喃道,“伯仁,你在天有灵,可得保佑弟弟一把。”
…………
翌日,天刚蒙蒙亮。
李青睡的正香呢,就被人推醒了,只见李景隆脸色极其难看,“李监军,出大事了。”
“怎么了?”李青心中一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李景隆阴沉着脸,“轻骑先锋已星夜赶回,前方并非元军主力所在,甚至…未见一人一马。”
“那接下来……?”
李景隆叹道:“大帅已召集众将,商议如何抉择,你快随我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