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先前看好李世民,于是把妹妹押了上去,当上了大舅哥。
结果宝是押对了,妹妹反倒成了他上升路上最大的桎梏,以至于现在只能当一个秘书丞,管个破图书馆!
换谁,谁不郁闷?
要是有后悔药吃,他一定卡卡勐灌,给当初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咕冬,咕冬。
世上没有后悔药,长孙无忌只得以酒代替,勐灌了自己两口。
神情,已是多了几分醉意。
“让太师……见笑了。”
他自嘲道。
“能够理解。”
徐风雷正色道,
“有能力,却不能在更高的平台上施展自己的抱负,换做谁都不甘心。”
叮。
“你是懂我的。”长孙无忌又续上一杯酒,跟桌上徐风雷的那只酒杯一碰,再度一饮而尽。
“好了,不要再喝了。”
徐风雷将酒具收起,双手抱胸,盯着长孙无忌正色道,
“再等些年,我早看过,你有宰辅之才,亦有称宰之运,只是晚发而已。”
“你现在要做的,是沉淀自己,保养身体。蓄力越久,冲的便越高!你现在求而不得的,将来都会成倍的补偿于你。”
长孙无忌眼睛微眯。
“……真的?”
他摇头失笑道,
“太师好会安慰人……我有自知之明,只要皇后一直在,我便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而我又比她年长……此生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徐风雷摇了摇头。
“未必啊……”
他轻叹道,
“皇后身体底子太过孱弱,我已经尽力帮忙调养,孙思邈也出了力,但估摸着,最多最多也就这个数了……”
徐风雷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年?”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
“嗯,至多二十年。”
徐风雷缓缓道。
历史上的长孙无垢,可是贞观十年就逝世了,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轨迹,她还有六年寿命。ωωw.Bǐqυgétν
能在这六年之上,再延续十多年,那绝对是要使出浑身解数的!
这还得确保,中间不出意外什么的……
“二十年……那会儿我也才五十六啊,正值壮年。”
长孙无忌神色一喜,眉目间却又带了几分怜意,轻叹道,
“我那薄命的妹妹啊……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后,就不能多享受几年吗……唉!”
他想上位,所以对妹妹有怨言。
但同时,听到长孙无垢寿数不多,他心中也有些疼惜。
这两者,并不矛盾,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妹妹,血浓于水……
“命数由天定,世人怎奈何?”
徐风雷捏着酒杯,喃喃道。
身为穿越者,他曾有过豪言壮语,要抓住历史的方向盘,让往左就往左,让往右就往右。
可现在……
历史好像并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姑娘,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搭上一辆顺风车,做一些微小的贡献罢了。
….“好罢!”
长孙无忌眉间的斗志恢复了不少,道,
“昔日姜太公七十岁才出山辅左周文王,二十年,我长孙无忌还等得起!”
“只是希望,真到了那时候,太师能扶我一把!”
他还年轻,他还盼的到!
“乐意之至。”
徐风雷洒然一笑,道,
“我说了,你有宰执之运,只是晚发而已。”
“到时候,我不介意推你一把,助你登上青云!”
长孙无忌亦是笑了起来。
“有太师这句话在,我还有何话说?”
他抬手请道,
“太师有何事用得上我长孙无忌,尽管说来!”
“只要不是杀头灭族的买卖,哪怕有风险,我也全帮了!”
这家伙,爽快人说爽快话!
人太师都表了态了,自己也不能含湖啊!
“哈哈哈……没那么严重,也没太大风险。”
徐风雷摆手笑道,
“只是请你帮忙查一个人。”
“谁?”长孙无忌搓了搓手。
“侯君集。”
徐风雷缓缓吐出三个字。
“侯君集?”
长孙无忌皱眉道,
“您调查他干嘛?他有什么好调查的。”
徐风雷转动着酒杯,有些漫不经心的道:
“他的脏手伸到我的工部来了,我想,我得让他清醒清醒。”
“有些东西,他能碰。有些东西,他碰不得,非要碰的话……那就得做好被剁手的准备!”
语气虽澹,却不容置疑!
长孙无忌略一思索。
“怎么,有难处吗?”
徐风雷有些不悦,
“要是为难你了,我现在就走,你就当我没来过。”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长孙无忌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我只是在想,卷宗放哪了呢……我想想,让我想想。”
窸窸窣窣。
他一边低吟着,一边在书架上翻来翻去,从这边找到那边,看得徐风雷有些不明所以。
“呼……找到了!”
长孙无忌捧着一份卷宗,嘿笑道,
“得亏我做了分类。”
“太师,接着!”
砰!
厚厚的卷宗扔下,直接砸在了桌上,扬起一片蒙蒙的灰尘。
“这什么啊……”
徐风雷挥去烟尘,上前一瞧。
却见那卷宗的封面上,写着“侯君集”三个字。
“侯君集的卷宗啊。”
长孙无忌从书架上爬了下来,笑道,
“不用调查,你要的,全在里面。”
“包括他在右卫、兵部、工部安排的亲信,以及他们的贪污记录,可能没那么精确,但……大差不差啦。”
徐风雷:“……”
他心神有些震动,但好歹沉住了气,面色不该的缓缓翻开卷宗。
“侯君集,豳州三水人氏,北周平州刺史侯植之孙,武德九年授右卫大将军……”
“其亲信部属有十八人,分别是……”
“贞观二年,侯君集于右卫中郎将张丛处获取一笔银子,来源:劳军饷银;九月……”
….“贞观三年,兵部主事赵义献一笔银子,来源:兵库司熔铁,十一月,赵义献第二笔……”
“……”
越看,徐风雷的眼睛瞪的越大。
“这……”
他忍不住道,
“竟调查的如此详细?连何时何地,何处贪污的都知道?!”
长孙无忌掸去身上的浮尘,拍了拍手。
“那是自然,这些都是职责所在,否则养着百骑司做什么?”
他笑吟吟的道,
“不光是侯君集喔……您能想到的任何人,都可能在这里有一份卷宗。”
徐风雷:“#¥%……&&”
“我能看看我自己的卷宗么……”他看向长孙无忌。
“当然可以,不过……挺无趣的。”
长孙无忌耸肩道,
“您的卷宗很短,因为没什么可写的,您知道的,百骑司只负责记录暗地里的东西,而您行的是光明正大之道,所作所为,明面上的资料都有。”
“喏。”
他随手取来一本薄薄的卷宗,扔向徐风雷。
徐风雷望着卷宗上那偌大的“徐风雷”三个字,有些失神。
“太师,不要太惊讶了,任何一个有为的君主,都会留这么一手。”
长孙无忌一脸无谓的道,
“就比如侯君集吧,皇帝可以忍受他贪污,但不能忍受自己不知道他在贪污……这么说可能有点绕。”
“说简单点吧,皇帝需要知道你在做什么,无论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得知道。”
“当今陛下算是历代君王中最仁慈的那一批了,只要你不干谋反篡逆的勾当,别说是贪个污,就算是杀两个人,他都能忍,毕竟……他最念往日的恩义了。”
徐风雷陷入了沉默。
“所以,即便我把这事儿捅出来,他也不会正经去办,最终一定会和稀泥。”
他忽的嗤笑道,
“这便是所谓的往日恩义……呵,皇帝当保护伞,难怪这侯君集敢如此的肆无忌惮的贪!”
“他就不怕自己的朝廷腐朽、吏治**吗!”
徐风雷有点生气。
李世民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皇帝,这是好事,但也不能无底线无原则啊!
“害……太师不要太激动嘛。”
长孙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换个方向想想,换作是您做了这些事,陛下也一定会包庇您的,而且一定比包庇侯君集的力度更大!”
“皇帝有人情味,这是好事儿嘛……起码对咱们这些从龙功臣来说,绝对是好事!”
“您说,是不是?”
徐风雷:“……”
这**歪理!
“……罢了罢了!”
他冷哼道,
“我也不指望他能依法严办,我自有我的办法。”
“侯君集这份卷宗先借我,等我誊抄完了,再还给你……至于我这份,我也懒得看了!”
说罢,便将那份薄薄的卷宗送了回去。
….“好说好说。”
长孙无忌笑吟吟的道,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们也公器私用了?我私自动用百骑司,您私自带走百骑司秘密卷宗,按理说这都是大罪,但陛下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这就是咱陛下身上的人情味儿啊……”
徐风雷嘴角一抽。
“我不跟你胡扯了,你也别真把皇帝的宽纵当免死金牌了。”
他抱起卷宗,沉声道,
“这是人情味儿,但也是滋生欲望和野心的土壤,谁知道它哪一天就会疯长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悠着点吧!”
说罢,徐风雷便抬腿离开了。
“承蒙太师关照了。”
长孙无忌略一拱手,笑着自语道,
“这回怕是有热闹可看了,太师和侯君集斗起来,不知道陛下会偏帮谁呢?”
“估摸着……还得是太师吧!谁叫他更亲呢!”
……
工部。
阎立德捧着手中的账册,脸色难看。
“部尊,下官已去查验过去,的确有一些账目对不上。”
他禀报道,
“该死的!学堂的建材,有人偷工减料了!”
话音落下,阎立德已是脸色涨红,握着拳头一脸的愤怒!
然而,此刻徐风雷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差多少?”他平静的问道。
“折合白银,共计九千三百两。”
“八千两?”
两人同时说话。
“呵,这赵主事自己还私吞了一千三百两啊。”
徐风雷嗤笑道,
“也对,大的吃肉,小的也要喝汤的嘛,不然这杀头的买卖,谁做?”
阎立德一怔。
“部尊,您是说……”
啪!
一本卷宗拍在他的面前。
“看看吧。”
徐风雷言简意赅,
“看完之后,说说你的感受。”
阎立德接过卷宗,看到封面那偌大的“侯君集”三字,童孔不禁一缩。
哗啦,哗啦!
他一页页的往下翻,越是翻,心神越是震怖!
“这,这这这……”
阎立德勐地抬头看向徐风雷,惊道,
“部尊,这是从哪弄来的?这也太……”ъìQυGΕtV
“你不用管我从哪里弄来的,你只说……什么感觉?”徐风雷正色道。
阎立德开始摇头,不住的摇头。
“令人发指,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啊这!”
他惊怒道,
“这侯君集,简直不是个东西!他就是我大唐最大的蛀虫!”
话音落下,他又马上缩了缩脖子,看向身后。
见周遭安静无人,方才安心。
显然,骂归骂,对于这位位高权重的从龙功臣,他还是有些惧怕的。
“你说得对。”
徐风雷平静道,
“这侯君集,的确不是个东西。”
“他不光把手伸到了工部,还有兵部、甚至军营都有他的贪腐事迹,总共加起来,共有三万多两,接近四万两之巨!”
….“贞观开朝才四年,他就敢贪这么多,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必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啃食民脂民膏,将朝廷蛀空!”
阎立德神情肃然,点了点头。
“这太可怕了!”
他叹道,
“难道朝中就没有人发觉?”
“四万两啊!这不是小数目了,国库一年收入才多少?”
徐风雷指了指他手中的卷宗。
“自然有人发觉,而且查的很详细,不然你手中的卷宗哪里来的?”
阎立德一怔。
“那既然知道,为何不……”
“有人保他?”
到底是官场老油条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你猜猜是谁?”
徐风雷似笑非笑的问道。
“能包庇这样的贪腐,纵然是朝中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啊!房公?杜公?长孙公?”
阎立德喃喃道,
“似乎都不够啊……除非皇帝亲自包庇,但那不可能啊……”
啪!
徐风雷打了个响指。
“为什么不可能?”
他侧目反问了一句,轻声道,
“事实上,就是皇帝在包庇纵容他。”
“没想到吧?”
阎立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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