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相公双手呈上凤印,有心提醒宣景帝再辨别一下凤印的真假,嘴都张开了,胡相公又把嘴闭上了。这个时候,这枚从魏府搜出的凤印只能是真的,假的,它也得是真的!
太监大总管冯宝上前来,接过胡相公手里的凤印,再将凤印递到了御前。
宣景帝将凤印拿在手里,先就看凤尾,等找着了那个被燕皇后不小心摔出来的小划痕后,宣景帝的脸上就露出了怀念,又有些悲伤的表情。
当年燕皇后为什么去招提寺的时候,要随身带着凤印呢?
按理说黄金不容易受损,但在燕皇后去招提寺的前夜,这个东西被燕皇后摔了一下后,就有了道划痕出来。
燕皇后那时候已经饱受魏太后的责难,怕凤印有损的事情被魏太后知道,自己又要被魏太后责难,所以燕皇后还找了乐安公主商量。两个人约好由乐安公主找工匠,两个人在招提寺见面,让工匠修复凤印。
“只是这么小的一道痕罢了,”宣景帝小声说。
站在下头的众官员没听清宣景帝在说什么,所以胡相公问:“圣上?”
宣景帝放下了凤印,说:“这凤印是真的。”
胡相公带领众官员就跪下,不管怎么说凤印重回皇家,他们要恭喜圣上才对。
宣景帝手抬一抬,让他的臣子们平身。
“你派人去找谢长武,”宣景帝又跟伺立一旁的冯宝说:“让他将魏盛文送去镇抚司,他带兵驻守。”
冯宝忙就领旨,退了下去。
“莫停,”宣景帝又跟林大公说:“你要过去看看吗?”
胡相公和官员们都看向了林大公子,听圣上这么一问,他们想起来了,这位的老师沈宁书沈阁老,就是被魏盛文灭了族的。
林大公子轻轻摇一下头,说:“圣上,臣与魏盛文有私仇,所以魏盛文的案子臣应避嫌。”
宣景帝:“好吧,你说的对。”
他拿林家父子没什么办法,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魏盛文已经是阶下囚了,偶尔快意恩仇一下,能有什么问题?谁会苛责……
想到这里,宣景帝看看胡阁老们,他收回刚才的想法,吹毛求疵的人一直都是有的。
提了一口气,宣景帝才又正色道:“凤印于十八年前在招
提寺,被刺杀皇后的刺客掠走。”
胡相公十分善解人意地接话道:“凤印被魏盛文私藏于宅中,那十八年前皇后娘娘遇剌,主凶就是魏盛文。”
宣景帝:“还有那道假借朕的名义,诛杀谢长安一家的懿旨。”
在场的人就没有傻的,魏太后已经死了,魏盛文也完了,圣上说谢长安的事,这是在针对谁呢?
胡相公继续善解人意,“是魏皇后娘娘所为,”胡相公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十八年前,他亲眼看见魏皇后假造了懿旨。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宣景帝说:“朕要废后。”
这是众人预料之中的事情,圣上抄了魏府,之后一定会诛杀整个原江魏氏,圣上又怎么会留下原江魏氏出身的皇后呢?
只是废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你得把程序走完,而不是皇帝陛下你坐在这里,说一句朕要废后,魏皇后她今天就不是皇后了。
礼,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十分重要,如果到了礼乐崩坏的地步,那这个王朝也就差不多完蛋了。
“此事朕就交给你了,”宣景帝跟胡相公说。
胡相公:“……”
突然之间,他要做的事就多了起来。
“谢长武还没有抓到人吗?”宣景帝突然话题一转,问了句。
胡相公:“是否派人去南城门看一看?”
宣景帝看向了林大公子,说:“你去看看吧,谢长武到底在拖什么?”
林大公子看着还是在犹豫,宣景帝便又道:“去吧,朕这里暂时没有事了,你多带些护卫。”
林大公子这才领了旨。
“你们去镇抚司吧,”大公子退下后,宣景帝又跟胡相公说:“连夜审魏盛文。”
胡相公领旨。
宣景帝又看看魏党的几个官员,说了句:“魏盛文的罪务必要审明白了,罪状要写清楚。”
魏党的这几位被宣景帝盯着看了,又听宣景帝这么说,心里突然就又有了希望,圣上这是要他们戴罪立功吗?
林大公子骑马到了南城门下的时候,魏首辅刚坐上了囚车。
“大公子,”站在城门下的谢长武,看见林大公子带着人过来,便迈步往大公子这里来了。
城门下有不少具尸体,林大公子粗略地数了一下,得有三十四五具。“差点让这老东西出了城,”谢五爷到了林大公子的跟前,一边冲林大公子抱拳行礼,一边跟林大公子说:“守城的也有他们的人。”
林大公子便仰头看城楼,然后他看见一处垛口那里有手伸出来,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只死人的手。
谢五爷也抬头看看城楼,说:“不过幸好守城的官兵里,也有忠于圣上的。”
林大公子:“所以他们打了一仗?”
谢五爷小声说:“是,下克上。”
领头的是魏党中人,底下的兵卒却是忠心于圣上的,所以下属打了上峰。
“伤亡大吗?”林大公子问。
“唉,”谢五爷说:“算是大吧,伤亡得有一百多,魏盛文的狗们有的往城里跑了。”
“那个人是死了吗?”林大公子还仰头看着城楼垛口处的那只手。
谢五爷:“死了,皮肤的色儿一看就是个死人的。”
林大公子:“他是?”
谢五爷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他是哪儿头的人,收尸的时候要好好辨别才行。魏党的兵,身上应该有统一的标识,不然他们怎么认出同党?”
“五爷说的是,”林大公子看向了紧紧关闭着的城门,又问了句:“有叛党逃出城去吗?”
谢五爷:“应该没有,我过来的时候,城门已经着关上了。大公子一会儿上城楼看看便知道了,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绞架那里。”
转动绞架才能开关城门,争夺铁链绞架的战斗,一定是最激烈的。
“城里出乱子的时候,城门就应该关上,”谢五爷跟林大公子说:“据说南城门这里,城门关了一半,魏党的人重新开城门,于是两拨人这才打了起来。”
“嗯,我看见血了,”林大公子说。
谢五爷???
这里遍地都是血啊,您才看见?
林大公子转身看向了囚车,囚车里的魏首辅头发披散了半遮着脸,身上有血,也有污垢,但能看得出来,辽东军还算克制,没有打他。
“他真该死啊,”大公子跟谢五爷感叹了一句。
谢五爷愣了一下,然后说:“是啊,这还只是在京城乱了一下,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
今天京城里死亡人数肯定上千,这要是天下都大乱了,会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