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心里愤懑,这火冲着宣景帝去,他不敢,冲着林爹去吧,小阁老觉得这还轮不到他,他爹还在呢。至于冲着林大公子,还有谢老爹这个老鼠屎在呢,林大公子还得再等等。
谢老爹这人也是有本事的,当最小的官,吃最高等的席,小阁老看着他的目光都阴森,一看就不准备跟他善了了,但谢老爹愣是没亏待自己,酒他是一口没少喝,菜他一口没少吃,心里还盘算着,吃这种席,到底能不能让他往家带点啊?
小人得志就猖狂,小阁老等着谢九欢的死讯传来,谢争会是怎样的如丧考妣。女儿一死,你跟林家就没有关系了,你要如何是好?
“这是老太君的寿酒,”宣景帝举起了酒杯。
寿堂里的众宾客一起举杯。
胡老太君八十岁的人了,双手已经是日常性的发颤,所以她举自己的寿酒,就显得艰难。
看胡老太君拿酒杯的右手颤颤巍巍的,谢看得谢老爹眼皮直跳,他就担心老太太的这杯寿酒得泼。
宣景帝很好脾气的就等着。
好容易,胡老太君举起了酒杯。
这酒杯还是魏府为了老太君的八十大寿,特意定做的,金镶玉的酒杯,杯里还雕刻着一朵富贵牡丹。
“老身……”
“吼——”
一声惊天的虎啸,压过了天地间的雨声,寿堂里所有的人声,乐声,打断了胡老太君谢天恩的话,也惊掉了无数宾客手里的酒杯。
胡老太君更是惊得头脑一片空白后,脸色煞白,心脏狂跳,手里向征她一生富贵的寿酒杯摔在她的脚下,杯身裂开,酒洒了一地不说,牡丹花竟是在杯里四裂。
谢老爹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但他手里的酒杯没掉,酒也没洒,谢老爹最多是呆住了。这会儿看着胡老太君脚下的酒杯,谢老爹想,这喻意可不好啊。
宣景帝慢慢地放下了酒杯,他可没听说魏府还养了老虎。
魏首辅这边正要发问,一队禁军已经持械冲进了寿堂。护驾要紧,这队禁军跑起来可没那么多的讲究,将好几张酒桌撞翻在地,椅子更是在地上倒了一片。
原本富丽堂皇的寿堂,一下子就一片狼籍了。所有原本坐着的宾客,除了宣景帝这一桌外,全部站起了身,人心惶惶有些夸张了,但也适用于形容这会儿寿堂。
等自己处于禁军的护卫之中了,宣景帝才看向了魏首辅,问道:“府上还养了虎?”
魏首辅忙就摇头,他府中怎么可能养虎呢?京师城就没有一只活的老虎啊。
“快,”魏首辅命小阁老道:“带人去看看,看看出了何事!”
小阁老忙就急匆匆地往寿堂外走。
谢老爹把嘴里含着的一口酒咽下肚了,再看自己同桌人的时候,才发现这时候林爹还坐着,林大公子已经护卫到宣景帝身边去了。
谢老爹:“……”
他是不是失去了一个表现忠君的机会?
“老太君!”有女子的惊叫声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谢老爹忙就又扭头看,这老太太又怎么了?
胡老太君晕了过去,要不是身后的丫鬟扶住了她,老太君这会儿就倒地上去了。
是得晕。
谢老爹看看已经不成样子了的寿堂,桌倒椅躺,美味佳肴洒了一地,活像吃着好好的饭,遇上了抄家。这可是人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呢,闹成这个样子,太不吉利。
魏府中人将老太君抬了下去,宣景帝还让叫太医,这一通忙活之后,寿堂里才又安静下来。
戏班和乐班的人,早被魏府的管家领下去了,临时搭起的台子上,还落着不知道是哪个戏子的绣花鞋。乐器也全都丢在台子上,一切都乱到不行。
林爹这时起身跟宣景帝小声道:“臣请圣上起驾回宫。”
宣景帝:“哦?”
魏首辅说:“林相公这是何意?”
林爹正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要论能言善辩,魏首辅绝不输林爹,可林爹这一句话,就让魏首辅没话说了。谁知道你魏家是怎么回事?你魏盛文敢置圣上于危险之地?
“唉,”宣景帝轻轻叹一口气,跟魏首辅温言道:“好好照顾老太君吧,万事都要以老人家的身体为重。”
“臣领旨,”魏首辅一脸感激的领旨,还替自己的老娘谢宣景帝的关心。
宣景帝站起了身。
这下子谢老爹也得站起身了,这席看来是吃不成了,好让他往袖中藏的点心什么的,还没到上的时候,他什么都带不走。谢老爹心里就很费解,他听说魏家为了这场寿宴,准备了半年的时间,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宣景帝往寿堂外走了。
一个禁军统领,在宣景帝被众人簇拥着离开魏府后,从魏府门里大步赶出来,到了宣景帝身旁后,小声禀道:“圣上,魏府后院有猫打架,但没有发现老虎这等猛兽。”
宣景帝:“猫打架?”
他耳朵没问题的,方才那一声分明就是虎吼啊,哪有猫打架能闹出这动静的?
禁军统领:“有小丫鬟数人目睹,都说看见墙壁上有老虎的影子,可末将将那片地方都搜过了,没有老虎。”
宣景帝:“那几个丫鬟呢?”
禁军统领:“她们是替胡老太君养猫的侍女,看见猫打架,她们便去帮自己的猫主子,结果看见了虎影。”
“猫主子,”宣景帝好笑道:“可笑啊,猫也能当主子了。”
禁军统领忙道:“这是那几个丫鬟的说法,末端将顺着她们的说法说了,末将错了。”
“回宫吧,”宣景帝跟一旁的林爹道。
谢老爹就想,那我怎么办?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宣景帝临上车了,望向了谢老爹说:“谢卿回府去吧,改日朕再宣你入宫说话。”
“是,臣领旨,”谢老爹在宣景帝面前,可没有免跪的资格,所以哪怕正下着雨呢,谢老爹也得跪地领旨,哦,他得跪着恭送圣驾离开。
宣景帝的御驾走了后,宾客们也纷纷离开。谢老爹站在魏府的大门外,看着车马如逃一般,从魏府的门前离开,不大一会儿的工夫,魏府所在的这条朝英街就空空荡荡了。
“世族大家啊,”谢老爹摇头叹了一句。
“说,”小佛堂的檐廊下,小阁老在暴跳如雷,“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仆从在雨中跪了一地,但任凭小阁老怎么问,怎么发火,都没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