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祖希连忙在算盘的另一侧边算起了账来。
他一边算一边喃喃地说:“三千一百七十五人,每人半担,就一共是一千五百八十七担半。一担一两七钱。一共是……二千六百九十八两七钱五厘?”
小厮言道:“应该是,小人不知算术。您算出来多少就是多少。”
杜祖希咬着牙说道:“我这一单就只赚了两千六百九十八两八钱,我再把银子给他,我就剩五厘?合着我这一天给她白干了?”
姚瑞甫带来的金子其实一共是八百七十六两,原本可以折成银子九千八百九十八两八钱。
但杜祖希就只能刘永铭报了八百两,还是以十兑九给兑的,就只给了刘永铭七千二百两。
所以杜祖希自己是从中贪了两千六百九十八两八钱。
夏侯非给杜祖希报的数目,也就只比这个数少了五厘而已。
愣是谁也无法说出这会是巧合来!
杜祖希急道:“这不是……不就是他姥姥的仙人跳么!那妇人真是右都御史之妻?”
“肯定是!青衿堂那里聚集着一些书生。都是读书人,有几个来围观的将人认出来了。掌柜的,您快拿个主意吧!两位先生那里……”
杜祖希咬牙切齿地说:“我若是不给呢?他侯右都就得天天找我们的麻烦了?”
“这个……掌柜的,小人觉得……最好是给了吧,回头我们再去大东家去合计,现在……”
杜祖希心中虽有不甘,但那小厮说的还真就是对的。
这件事情他杜家还真是耗不起。
上市公司老总不会主动去与银监会叫板。
酒店经理与股东们也绝对不会去招惹消防局。
行政总厨也不会与卫生局的人大声叫嚣。
户外广告公司绝对不会去与城管城建闹事。
侯不平虽然只是右都御史,挂名于御史台,但他也是有监管职能的。
这要是三天两头的来查你的账,就这一件事,票号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侯不平可不是宫千树那样的死脑筋,他自是有办法的。
杜祖希咬了咬牙说道:“行吧行吧。我写个条子。以我的名义先从票号里支点银子出来。账面上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我会与我爹去说。你与账房里的出纳一起去,先把两位先生赎出来再说。”
小厮一愣,问道:“您不去呀?”
杜祖希十分生气地说:“你又不知道我爹什么脾气!他可不管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只要我再踏入什么赌档,他定会打断我的腿!他这人就是这么不讲理!唉!这事给闹的!快从后门那边进来领银子呀!”
…………………………
小厮按经纬票号的章程进到票号里间,取了银子之后便与出纳一起去了青衿堂。
而杜祖希则是置着一脸的气,站在柜台后面。
今日杜祖希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原本是想见着什么人就冲什么人发火。
可偏偏今日运气就是这么背,一个进来的客人都没有。
别说是存银子的了,就连取银子的人都没瞧见一个。
杜祖希越想越是生气之时,之前那两个账房先生相互搀扶着,回到了票号里来。
他们不是从铺面正门走进来的。
而是从后门进去,经过财会房间之后,走进的柜台里间的。
那杜祖希原本就在柜台里头坐着,见得二人回来,连忙问道:“二位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那两位账房先生连连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便各自去找椅子坐下。
在坐稳之后,其中一人这才应道:“别提了!这要不是有夏侯掌柜在,我们非得、非得……唉,人到倒霉时候……”
算账先生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言道:“给东家找麻烦了。那两千多两的亏空掌柜不必担心。回来之时我们二人已经商议过了。我们会主动地去与大东家说,这两千多两银子,我们砸锅卖铁,都要还上。”
杜祖希不屑地说:“不必还了!”
“这可不行!票号最讲究的就是账面。大东家那里本来就对掌柜您有些怨言,可不好因为我的事情而让他……”
杜祖希慷慨地说:“行了!记得我的好吧!那些银子,我给你们出了。”
“您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呀?哦,不是,您当然有银子了,我是说……”
“刚刚赚的!八十锭金子,我一兑九两给兑回来的,放心不会有后顾之忧!这事还真……”bigétν
“金子?”一名算账先生迟疑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柜台边上。
柜台里间有一个存放临时收支银的地方,一般要是有大宗的金银交易,入账的那些金银是要马上收归进账房里的。
但这一笔账却是不同,杜祖希虽然是一兑九与刘永铭换的,但那是开的假账。
杜祖希入账时还是以一两金兑十一两三钱银子总有八百两黄金来入账的。
而且这里存的金子远远超过了那八百两。
杜祖希原本是想在今日营业结束以后,叫来众手下一起来把账给做了。
多出来的钱,他拿大头,然后每人赏那么几两几十两的。
所以,这些金子现在还存在柜台处,没有放进账房里去。
算账先生看着那些金子头便有些发昏。
杜祖希说道:“原来是要马上入库的,你们二人不在,手续不全,所以就先放柜台上了。这金子成色不错,即使是帮你们把那两千两银子给付了,我们还能赚三厘火耗。”
算账先生心中迟疑了一下,拿起了一锭金子放在手上颠了一下。
他心中大感不好,他咬着牙将那锭金子高高地举过头顶。
突然,他猛得将金锭向着地面上砸去。
杜祖希被他这一意外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杜祖希正想要阻止之时,那金锭已砸在地上。
顿时金锭就裂成了两半!
黄金其实是很软的,人为地摔打在地面的砖石上一般情况下撞到的金锭部份也只会被砸平一些而已。
能一摔摔两半,只能说明,这根本就不是黄金!
杜祖希有些发蒙!看着那表面黄金里头乌黑的“金锭”愣在了当场。
算账先生突然叫了起来:“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还一兑九!怎么可能的事情!”
杜祖希见此情形,身体与脸上的表情都坚硬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地上一摔两半的黄金,一动也不动。
而后突然又软软地摊坐在了椅子上。
“我、我、我怎么……不可能呀,我怎么可能会看走了眼呢?这成色、这重量……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里外里万两银子呢!”
算账先生马上说道:“掌柜,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快回去与东家说一声吧!”
“东家?”杜祖希一愣,反问道:“你说我爹呀?他若是知道这事非得把我给杀了不可呀!我、我……”
算账先生将手一摆说道:“掌柜的!您现在还没想明白么?”
“什么?”
“从那乞丐坐到门口开始,到夏侯非进到我们店中,以及那二人在我们店里相认,那都是计呀!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呀!”
杜祖希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红杏楼!”
“什么?”
“他说他去了红杏楼!我找他去!”
“别!”账房先生连忙说道:“他能告诉您红杏楼这三个字,说不定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如今之计得先回总票号与大东家说一声。不管是将那人找回,还是去报官,也都得让大东家来拿主意才行!”
“我爷爷?”杜祖希咬了咬牙,说道:“不行!我得先自己处置!在我爹、我爷爷知道之前就得把这银子要回来!要不然以后我在杜家就没办法混下去了!”
杜祖希说着转向便向边门而去。
算账房先生连忙叫唤了起来:“掌柜的!掌柜的!不可呀!不可呀!”
…………………………
黄昏。
红杏楼。
红杏楼牌坊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
两名院护站在牌坊下面,双手插在胸前,看着那里进进出出的人流。
作为长安城里最大的销金窟,这里的姑娘可不必像别的青楼那样需要姑娘站在街外头叫嚷着“大爷来玩。”
红杏楼的档次极高,一般的客人红杏楼还不愿意接待呢。
“一般的客人”指的是有点小钱的人。
对于这些人,红杏楼都是以劝走为主。
并不是欺负他们消费不起,而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确是不什么好地方。
有点闲钱做什么都好,就别往这里面来了。
进来一次若是迷上,那么那点小钱最后不仅得花了,还得把自己的家财都散尽了。
能进红杏楼的,或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他们有的是银子。
或是有名望之人,他们有的是人请。
正如杜祖希说的那样,红杏楼里是不接待不识字的人的。
总之,这里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来的地方。
此时,从街口缓缓驶过来一辆马车。
朝廷有定制,马车的大小及车顶上的装饰都是有着严格的要求与限制的。bigétν
若是超出官方指定的规格,那么就可以用逾越罪来治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