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隹高也一路跟随着刘永铭往正堂里去。
正堂之内,原本空无一人,刘永铭一到,那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几个仆从匆匆地撒了点水,又有几个人上来将茶几擦了擦,最后又上来两个人,给刘永铭与山隹高奉上了茶。
刘永铭一边喝茶一边对山隹高笑道:“我说山知府。你也好意思坐下来喝茶?这可是李侍郎家的茶,他没请你你就进来了?”
山隹高笑道:“六爷。这茶在官场上叫送客茶,您这是要把李侍郎送走么?您都好意思喝,我如何不好意思坐呢?”
刘永铭哈哈笑了几声。
正此时李裕穿着便衣从后厅走了出来。
刘永铭没有起身,只是坐着问道:“李侍郎,你行呀!父皇那里一病,你就不上衙,跑回来躲清闲来了!”
李裕笑了笑,也没有理会刘永铭的嘲讽,在主人位上便坐了下来:“六爷,您怎么知道我没上朝?您去过户部了?”
刘永铭放下茶碗笑道:“没去户部。就是听得于沧楚说你从右银台门出去了,所以我料想你回家了。”
“我从右银台门走就是回家?”
刘永铭笑道:“你从右银台门走,必是去了翰林院。你去翰林院定是去找书籍去了,你想看看那条金龙王是不是真的有两个儿子!想来那天煮的那条大鲵豫王并没有带回去,而是你吃了!你又听了我那些危言耸听的话,心里有些害怕,所以就……”
李裕连忙摆手说道:“六爷!六爷!”
刘永铭哈哈笑道:“李侍郎何时如此迷信鬼神?大哥狐信那鬼神之言以至惊风怕雨,我的那些话是吓大哥用的,这你也信?”
李裕不高兴地说:“您当时说得有板有眼的,我如何能不信呢!狄道那里的确是有许多金龙王的庙,而且……而且我查到那金龙王的确是有二子!”
刘永铭笑道:“魏晋之时,北狄入寇,北人南迁,衣冠南渡。后桓宣武入川,自此,陇川遂平。又经侯景之乱,又有隋唐风云,中原大乱之际,东人西迁。那所谓金龙王原是吴国传说,非是陇地原有!”
李裕恍然大悟:“还是六爷高雅,见识广博,原是如此呀!那泾河龙王之事……”
刘永铭哈哈笑道:“魏征梦斩泾河龙王之事出自路边说书人,根本没有什么出处!我说李侍郎!你今日这是怎么了?金龙王在翰林院的典籍里能查得到,就说明世上真有那本书呀!翰林可以看,我就不能看了吗?我知道又有什么稀奇的?”
李裕一愣,又问道:“那徐义的事情又怎么说?我可听说……”
刘永铭又笑道:“这事你就不该问!秦王府里的事情,你都不该问!我知道即是知道,你却是不该知道。看到边上的山知府了吗?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我若是问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他必是回答没听到!”
李裕看了看早将头转到一边去的山隹高,又回首对刘永铭说:“非是我迷信这神怪之言,而是……唉。我李家以谶言而兴,不得不信呀。”
谶言即是民间流传的一种预言类谣言。
比如秦朝的“亡秦者,胡也”,汉朝的“公孙病已当立”,隋朝的“十八子杀羊”等等。
而杨广却以为十八子即是指的李密,而此时太原李家却兴起了。
李世民继位以后因听信了“三代后女主武氏有天下”而杀当时的左武卫将军、武连县公、武安县的“五娘子”李君羡。
刘永铭听得李裕的话,哈哈笑了起来:“李裕呀李裕,你读书读傻了么?不是。你最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谣言了?”
李裕连忙说道:“从齐国那里传来一句歌谣!”
“什么歌谣?”
李裕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清水出余杭,人皇取琼瑛。”
“什么?”刘永铭疑了一下。
李裕又再一次地说道:“清水出余杭!人皇取琼瑛!意思是余杭那里若是出现一口特别的清水泉,那么人皇就会下世来摘取琼瑛!”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是哪个内待嚼舌头让你听到了?”
“不是内待说的。是从齐国那里传过来的!”
刘永铭拍着茶几对山隹山笑说道:“李侍郎越来越爱说笑了。无鸡之谈,你也信。”ъitv
李裕此时才听明白刘永铭对对于太监的冷笑话。
但此时那山隹高却好似又能听到了,他应道:“此事……此事我亦有所听说。但不是近年的……”
“什么?”刘永铭愣愣地看着山隹高。
山隹高本就是齐国人,自然是知道齐国的事情。
山隹高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刘永铭说道:“十几年前,齐国便流传这句话了。但不知所以。”
李裕马上指着山隹高,对刘永铭说道:“六爷!您听!我说吧!这不是空穴来风!这确有其事,怕是将来一统天下之天子或是会出于……”
李裕看了看堂外,压着声音说道:“会出于余杭!不在关内!而且我还听说……”
刘永铭欢乐地问道:“你还听说什么了?”
李裕接说:“我可还听说,蒙国国师帕……帕什么来着,他曾去过齐国,在齐国宫中他曾指着齐太子未来的太子妃说,此女将来必生天子!您猜那太子妃叫什么?”
“什么?”刘永铭道,“别打这关子了,直接说吧。”
李裕煞有介事地言道:“那齐国太子妃,即名叫琼瑛!你说巧不巧!”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是说天子出于余杭么?怎么看你意思又变成齐国人了?”
“这……”李裕犹豫了一下:“谶言就是这么一回事,事情不发生,如何也不知道结果!”
刘永铭摆手笑道:“我说大哥为何自小就怕鬼神呢,有你这样的陪着蛊惑,他自是不信也得信了。”
李裕脸色一板,急道:“六爷!这事您可不能怪我!我是信神而不信鬼!金龙王那事我信,但厉鬼索命什么的我却是不信。魏王怕鬼,那是你小时候用消息机关把他吓出来的!可不是我鼓捣的!”
刘永铭再一次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不与你费话了。我且问你一件事。”
李裕笑道:“六爷有话便说,不必客气。”、
刘永铭正要说话,回头看了看坐在边上的山隹高。
刘永铭对山隹高说道:“山知府。您喝了这么多茶,是不是该上趟茅房?”
“我没喝茶呀!”山隹高应了一句之后,马上回过味来。
这是刘永铭想要让他回避一下,二人的谈话可能会十分私密。
山隹高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是得去一趟茅房,不过……六爷您可不许走了!”
刘永铭笑道:“本王事还没谈完呢,走什么走呀!你且去你的茅房吧,记得去久一些,好好得研究一下茅房,到时候本王上一本奏疏封你与屠之佑做个茅房大学士!”
山隹高无奈得站了起来,一挥衣?,走出了厅堂。
刘永铭见得山隹高离开,这才对李裕说道:“洛仓是不是不放粮了?”
“这……”李裕犹豫了一下说道,“与六爷实话说了吧,这事虽说不归我管,但确有其事。且非是今年如此,而是依惯例而行。洛仓的粮食到一定的量,就不再外放,夏税收了以后,若是能从晋国那里买一些过来,还是会放粮的。不过六爷不用担心,百姓那里是不缺粮的,且不说农户家里有些存粮,就说那粮商早在年前就把粮食给预定好了,朝廷这么做只是想备留一些粮食,正所谓有备无患嘛。”
刘永铭一边沉思却又一边点头,想了一翻之后,他才说道:“若是本王现在就要进一批粮食,是不是也进不了了?”
李裕微微一笑:“不可能能进得了。沧仓可不比他处!没有皇上下旨、内阁用印、户部批文,谁也开不了洛仓的仓门!六爷,您也别问为何会这样,您如此机敏之人应该能想得到。”
刘永铭当然是知道为什么。
因为那些粮食都是留给征东大营的,只要征东大营有需求,粮食就会被拉到征东大营去。
而这种情况其实已经持续了好多年了,刘永铭自己也是清楚这件事情的。
因为刘永铭的产业里便有酒庄,酒庄酿酒极费粮食。
即便是刘永铭酒庄酿酒所需的粮食也是得提前向官府有司去订购,而后凭条去粮仓取粮。
这就是为什么皇帝刘塬会答应刘永铭可以让他私自酿酒的原因。
因为粮食供给有限,能买到用来酿酒的粮食自然也是受限的。
即使有皇帝的特许,刘永铭最终也酿不出他所需的酒来,更别提刘永铭想要达到的规模化生产了。
这就是为什么刘永铭对于酒类生产一直做的是精品路线,从玉泉佳酿到琼浆玉露,再到还未开始生产的云仙燕乐,一次次的产品升级,为的就是摆脱粮食不够所引起的一系列问题。
当初停掉给四皇子刘永钥的酒类供给,并不是因为单纯的与四皇子发生冲突,而真的就是因为生产不出那么多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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