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有一些想不通,他又喃喃得说道:“这个买马的商贾的来头一定很大,大到县衙愿意给他做保,但却又不能将他说出来……”
刘永铭想到这里,两眼突然放了一下光,他喃喃得说道:“宫千树被人算计了!虽不是一个人,但却是同一波人!”
“什么?”宫玥璃感觉到刘永铭想到了些什么。
刘永铭说道:“有人来到陇西县要向羌人买马。羌人穷困,贫则好斗,总有治安之困,为解羌人之乱,宫千树从中牵线,联络双方,想要促成这笔生意。羌人手头有钱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杂事,宫千树本心是好的,只是被人利用了。”
宫玥璃好似还不能理解。
刘永铭解释道:“陇西府不只是羌人聚集之地,还是世家李氏之祖籍所在。因李家势大,手下佃户又多,常有欺压乡民之举,在乡县横行不法。陇西知府余讽与陇西知县宫千树对李家常有不满,多次上书言李家之事。而李家的李裕是大爷党,在朝里做户部侍郎!”
宫玥璃还是不明白。
刘永铭又道:“皇上不想让太子党完全把持户部,让大爷党的李裕进到了户部里做侍郎。虽然他是大爷党在户部的一枚钉子,但碍于皇上,太子党也不敢将它拔了,这么多年来还算相安无事。太子党与大爷党之间矛盾重重,差的其实只是引火之物,一点即燃!有一个有心人,他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弄出了这些是非来!如果不是朝里的什么大人物,宫知县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宫玥璃愣了愣神,她是真没有想到一个陇西县之事还能牵扯到朝廷里的各种关系。
刘永铭接着说道:“那位大人物派人到陇西县买马,正好宫知县想让羌人有所收入,所以从中做保,沟通其中。却不想那人取了马之后便走了,没有给足银子。宫知县即不敢去要,也不敢上告,正此时羌人成乱,宫知县不得已,只得先动用了县里的库银。也正是因为动了库银,所以他才不能向朝廷说起。”
宫玥璃此时才明白了一些,刘永铭又道:“宫千树是好官,被人告收受贿赂,只要抄不出脏银出来,他最多就是去官流放,不累及家人。但要是私动库银,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了!那位有心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他一定又派人过来送银子,但这一次他有条件!”
“什么条件?”宫玥璃问。
刘永铭冷笑一声道:“他想让宫知县将李家告到底,要将李家推上风口浪尖,让太子党与大爷党争斗起来!但宫千树只是一个知县,他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所以还得再牵扯更上面的官员。所以,那位有心人一定是让宫知县去找余知府,二人联名再次上表李家之事。余讽之前也上书过关于李家之事,但他不知道陇南县羌人马匹交易之事,他一心只为了遏制豪门世家,所以才会与宫知县联名。但是……”
刘永铭的眼皮一跳,又说道:“但是那位有心人很有心机,他知道光靠地方知县知府的几本奏疏是不能将李家推上风口浪尖的,真正能让李家成为众矢之的的事情,是让宫千树因受贿入罪,这样一切就都能摆在皇帝的面前了。而且这些还不用自己出手,只要透出一点点的风声,大爷党的御史闻着味就会赶来,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刘永铭好似明白了这一切的关切:“但是,如果事态被顶上风口浪尖,那位有心人所做之事极有可能会暴露,所以他必须要磨灭一些证据,证据其实就是那本县里的账目。只要账目没有了,那位大人物与羌人的交易就是一份正常的交易,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宫知县自己也不会说出去。所以户房一定会着火,所以管理钱粮的丞县就一定要死!”
宫玥璃连忙问道:“那人是谁?”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我如何会知道?你看过账本,如果你都不知道,说明账本里根本没有提及姓名,或是根本不敢提。羌人应该也不知道,会做出如此周密计划之人不可能会用到真名。宫知县之前要是不知道,现在也一定知道那人是谁了,而且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更知道账本的重要之处,所以在户房与县丞出事以前,就将账本交给了你。但他给你账本不是让你去说明事实真相的!”
宫玥璃沉默了,因为宫千树给她账本的时候的确是交待了一些话。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说道:“宫千树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他现在只想保全你!说出真相,以私动库银之罪,你也得被牵连,所以你不能把账本交出来。账本的作用只有一点!那就是让那位有心的大人物自己良心发现站出来保护你。宫千树一定是跟你说,如果哪一天你不能自保,就将账本交出来做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bigétν
宫玥璃颤了一下,好似宫千树交给宫玥璃账本之时刘永铭就在现场。
刘永铭接着说道:“这个大人物现在一定是急于从你手上拿到账本,甚至为了让宫千树放心,他可能还会来救你。此人可比我还狠呀!就这么一个伎俩就能让太子党与大爷党斗的你死我活,我越来越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但可以肯定他即是不是太子党也不会是大爷党……”
刘永铭说到这里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似想起了什么来:“怎么会是他!”
宫玥璃想得更多,她脱口而出:“礼部陆尚书!我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谁是太子党谁是大爷党,只知道除了教坊司的人,就只有陆尚书与我说过此事。”
刘永铭轻轻得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求我来保你安全的!陆预你行呀,难怪你会跟我服软,原来在这里等着本王呢!想将本王耍的团团转,门都没有!我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呵呵,四哥呀四哥,你使的这手离间计可真好呀,搅得太子党和大爷党在朝堂上就差着拿真刀真枪干了。”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道:“不可能是四哥在背地里裹乱,四哥好谋无断、虎头蛇委,他干不出这么漂亮的活来。至于陆预……”
“你……”宫玥璃不知道如何称呼刘永铭,“你能不能……”
“不能!”刘永铭知道宫玥璃想说什么,他根本没有给宫玥璃机会开这个口就拒绝了。
刘永铭直言道:“你心里应该也明白了,宫知县是救不回来了,他甚至都将你安排好了。他是很冤,但国法就是如此。不是我不想说些心慰话,现如今那些便宜话一点也没用。”
“你是皇子,是王爷,向皇上求情的话……我、我愿意……”
“拿什么向皇上求情?虽说宫知县情有可原,但把私动县库之事说出来,更是死罪一条,罢官都是轻的。就算不说出来,无论太子党与大爷党谁赢了,你觉得输的一方会放过宫知县吗?与其被人所谋杀,不如就义在大理寺大牢之中。让父皇觉得他是因党争而起的牺牲者,然后会因内疚而给你一份恩典,仅此而已。”
宫玥璃沉默了,她似乎很早之前就知道宫千树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
但宫玥璃还是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起滚来。
刘永铭只得说道:“你若是好好得活着,宫千树心中还有会几份宽慰,你若是不爱惜自己,怕是他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宫玥璃抽涕了两声,却是没有哭出声音来。
刘永铭再一次将宫玥璃拿匕首的手握紧了,这一次他不是担心宫玥璃想要给自己一刀,而是在想办法安慰宫玥璃。
过了好一阵子,宫玥璃才晃过神来,她看向了桌面上的那些食物。
宫玥璃好像已经想通了,她的右手一松,匕首落入刘永铭的手中,然后拿起筷子便向着桌上的食物伸了过去。
刘永铭心中算是有几份的欣慰。
刘永铭笑道:“这样就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宫千树若不是为了治下的汉、羌百姓能吃饱饭也不至于如此。一个庸官是惹不上这样的祸的。”
刘永铭说得越多,那宫玥璃的泪水越不争气得从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但宫玥璃夹菜吃饭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bigétν
刘永铭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往回找补:“所谓遗志,即是如此。记下前人留下的那些话,努力得活着……”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吃饭的样子,自己也感觉到饿了,毕竟这一天他也都没怎么吃东西。
刘永铭将匕首放到桌边,说道:“把那盘鸡拿过来一下,我也饿!”
酒几乎就没动过,但一桌子的好菜,没花多长时间就让二人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刘永铭才将宫玥璃从大腿上放下来,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宫玥璃也低着头站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