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作为一个老狐狸,听李二这一说,忽然间心生警惕,感觉李二这话里似乎是在给他们下套。
他两朝为官,对于李二的性格做过深入的了解,今**怎么看李二的表现,都感觉不太对头。
李二是很注重吏治清明之事的,上位之后便立即整顿吏治,裁撤冗员,最听不得的就是官吏戕害百姓,为祸一方,一直以来,对于官员的贪墨以及肆意妄为,都采取的是高压政策。
按理说他把徐淼喷成这样,加上还有郭孝直他们一起助攻,李二听到徐淼在海州的所作所为,应该是勃然大怒,最最起码也应该心生怀疑才对。
但是李二今天的表现却很不正常,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对徐淼的怒意,反倒是说话间始终有点阴阳怪气的感觉。
这让王珪顿时心生警觉,感到了强烈的不安,以他计算时间,按理说海州距离长安这么远,他和郭孝直以及那陈明远之所以能够得到消息,皆是因徐淼在抓捕陈家和王家之人的时候,有个别陈家和王家之人当时并未在家,侥幸逃过一劫。
这些漏网之鱼听闻他们家中蒙难之后,都没敢在海州盘桓,纷纷立即逃离了海州,有的人直接就一路奔逃,赶来了长安报信。
按理说他和郭孝直应该得到消息最早,这时候算算时间还有海州到长安的距离,徐淼即便是将此事呈报给朝廷,理论上也不会如此之快。
按照正常情况下,地方官府遇上这样的大案,往往起码需要一两个月时间,才能审结,之后才能上奏朝廷,就算是徐淼动作再快,也起码上奏朝廷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能在二月中旬将这个案子报到长安就不错了。
所以他和郭孝直之所以现在向徐淼发难,就是想要先打一个时间差,在朝中先制造出舆论,联合一些朝中大臣,先给徐淼下药,给陛下以及朝中诸臣还有各部制造出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这么一来,即便是陈王两家确实做了一些不法之事,可是等徐淼把案子报到长安的时候,朝中诸臣以及当今陛下,也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会认为徐淼这是在污蔑陈王两家。
那时候朝廷便会谨慎起见,派人到海州彻查此事,事情只要一拖,那么这背后可供运作的空间就比较大了。
徐淼这么年轻,虽然因为得到了当今陛下的宠信而平步青云,但是毕竟他跃起太快,并无多少治理地方的经验,而且他也不太懂什么为官之道,加之他的性格又比较乖张,被外放到天高皇帝远的海州之后,正常情况下,肯定会犯一些错。
到了那个时候,随便揪一些徐淼的错,然后接下来和他讨价还价,那么即便是最终不能彻底洗脱陈王两家的罪责,起码也会让事情出现转机。
可是现在看陛下的态度,却似乎对徐淼在海州的所作所为,了若指掌一般,根本不为他们这些人的弹劾所动,那么这件事就恐怕是有点麻烦了!
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徐淼那小子比他们更快,已经在第一时间整理出一套案宗,先一步送到了陛下手里。
一想到这里,王珪就有点毛骨悚然,因为他并未见到有关王家的案宗,也不知道王家到底做了什么不法之事,让徐淼那他们当出头鸟,先开了刀。
可以肯定的是,海州王家的**绝对不会太干净,否则的话,徐淼即便是要存心报复他,也不可能下这么狠的手,把整个海州王家都给连锅端了。
如果海州王家真的犯了大案,被徐淼抓住了把柄的话,他这么蹦出来,岂不是正好被陛下抓住他们太原王家纵容亲族在地方肆意妄为?
一想到这里,王珪便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于是连忙说道:“启奏陛下,微臣暂时只是道听途说,尚不清楚那徐子健为何如此作为!只是觉得现如今海州正值饥荒之中,他到了海州之后,应当先做的乃是赈济饥民,而不是先针对地方士绅!
此做法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感觉他此举怕是耽搁了海州赈灾之事!故此还望陛下明鉴!”
说这话的时候,王珪明显就有点向后缩了,开始了战术后仰,不敢再一口咬死徐淼戕害地方士绅了。
但是郭孝直这个时候却没有听出王珪的退缩之意,虽然他已经知道,徐淼已经抢先一步,把有关陈王两家的案宗送到了刑部,但是按照正常情况下,地方官遇上这种事情,要上奏朝廷,不能直接将奏疏以及案宗送到皇上那里。
而海州送入长安的那份案宗,是昨天才送到刑部的,暂时还压在他的手里,并未呈到皇上那里。
所以他才会先下手为强,今日联络了王珪,和一些言官还有作为苦主的陈明远一起在早朝的时候,向徐淼发难。
这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当听到李二的问话之后,他连忙信誓旦旦的对李二说道:“启奏陛下,据微臣所知,那海州陈王两家,皆为海州地方的耕读世家,乃是海州当地有名的良善人家!在海州当地负有盛名!
而安定伯却在抵达海州的第一时间,据说是刚到海州当日,便立即向陈王两家发难!
陛下请想一下,他安定伯既然是刚到海州,又如何查证陈王两家做过什么不法之事?却在一到海州便立即向着两家当地的世家发难,这件事其中难不成不值得怀疑吗?
微臣以为,安定伯此举,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欲加之罪!他只要将陈王两家的人拿入狱中之后,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故此还请圣上明鉴!”
这个郭孝直倒也是个聪明人,抓住徐淼刚到海州,立即在当天就向陈王两家发难,对徐淼的所作所为提出了质疑。
这样的质疑无疑是非常致命的,所有人听了之后,都难免会对此生疑。
于是此言一出,顿时就获得了朝堂上不少大臣的附和,于是纷纷出班表示附议,说徐淼此举,确实令人生疑。
李二冷笑了一声道:“那么郭爱卿你又是如何知道,那安定伯是抵达海州当日,便向陈王两家发难呢?”
郭孝直顿时被李二的这一问给问的有点愣神,对呀!他是怎么知道徐淼在抵达海州当日向陈王两家发难呢?陛下这口风不对呀!这怎么听都不像是要对徐淼兴师问罪,反倒是矛头有点像是指向了他呢?
“启奏陛下,微臣乃是听陈大人告知的!陈大人说有一个陈家之人,前日从海州逃至京师,找到他,告知了陈家蒙难之事!
他说那安定伯在元日当天,抵达了海州,当日便立即派折冲府兵封锁了县城,并且突然间攻入了陈家庄子,将陈家正在家中的上下一家老小全部拿入了狱中!”
郭孝直感觉风头不太对,于是连忙把事情推到了陈明远身上。
陈明远这个时候,恨极了徐淼,自己家族原本好好的,在海州那是何等风光,谁敢不给他们陈家面子?可是徐淼这才刚到海州,就把他们陈家给连锅端了,人抓了,家也抄了,这可是打算把他们陈家灭门呀!
于是这陈明远立即再次趴在地上,用力磕头,再次嚎哭了起来,信誓旦旦的说就是徐淼为了敛财,一到海州就构陷他们陈家很多罪名,抄了他们陈家,将陈家一家老少,都关入到了大牢之中严刑拷问。
李二冷笑一声,轻蔑的扫了这个陈明远和郭孝直一眼,侧脸对楚宏使了个眼色,楚宏旋即便转身去取来了厚厚一叠文书,放在了李二面前。
李二用手摩挲了一下这被装订起来的厚厚的一叠文书,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扫了一眼魏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