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得出徐淼不是在跟他说笑,别看徐淼说到后来的时候,有点嬉皮笑脸,但是却绝对掩饰不住他的决心。
如果自己非要逼他和冯家两家合作霸占岭南的制糖业的话,徐淼绝对干得出把岭南那边的现在刚刚起步的制糖业给彻底毁掉,放弃在岭南的生意。
于是冯盎面色凝重的问道:“那么徐侯还想要和谁合作?”
“少府监!”徐淼立即毫不犹豫的说道。
“少府监?”冯盎立即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少府监虽说名义上是掌握百工技巧之事,但是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少府监其实就是皇家的管家,代表的是皇家的利益,同时还掌管着天下山川大泽以及一些皇家在各地的庄园、猎场、行宫等事。
可以说皇家的内帑收入,绝大部分都来自少府监,就是负责为皇家赚钱的。
徐淼提出和少府监合作,那么也就是说打算把岭南的制糖业同时和皇家还有他冯家结合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
徐淼这么做很显然是最为稳妥的做法,既不会因为制糖业今后成为一个庞大的赚钱行业,招致皇家的忌惮,同时也和他冯家的利益绑在了一起,这么一来,徐淼便可以左右逢源,安安心心的在岭南赚钱了。
但是冯盎愿意这么做吗?要知道他们冯家的所有根基,全部都在岭南,说白了他就是岭南的土皇帝,在岭南就是他的一言堂,他说了算。
他并不愿意让朝廷的触手太多的渗入到岭南,插手岭南的事务,这样的话,朝廷逐渐便能把势力渗透到岭南的边边角角之中,逐步取代他冯家对岭南的控制。
虽说他现在投顺了大唐,但是内心之中却还是将岭南视作自己私人领地,并不愿意让朝廷把势力渗透到他的地盘上。
而少府监就是皇家的管家,徐淼要在岭南开创制糖业,把和少府监还有他合作,那么皇家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向岭南派遣少府监的人。
这么一来,等于是皇家直接把手就伸入到了岭南之地,这对冯家今后对岭南的控制,无疑就构成了威胁。
于是当徐淼提出要拉少府监入伙,三方合作开拓岭南的制糖业之后,冯盎立即就踌躇了起来。
而陪同冯盎前来徐家的楚宏,这个时候却忽然间像是没事人一般站起身说道:“哎呀,这几天杂家也不知道为何,时不时的闹肚子!冯公,徐侯,失陪一下,杂家先去一趟茅房!”
说着楚宏就起身离席,走出了屋子,屋中只剩下了冯盎父子和徐淼,还有几个冯盎的护卫。冯盎眼神闪烁了一下,看楚宏出去之后,看着徐淼问道:“徐侯这是何意?”
徐淼也撩了一下袍子,坐在了桌边,看着冯盎说道:“冯公,你知道在下为何对你非常敬重吗?”
冯盎皱眉道:“为何?”
徐淼于是开口道:“其实刚才见到冯公的时候,徐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下之所以敬重冯公,就是因为冯公当初的选择!
正因为冯公没有因为一己之私,割地自立,而是选择了归顺朝廷!才令当今天下金瓯无缺!
这天下经历过了前隋末年的大乱之后,天下人已经太苦了,天下人口经历那段时间的大难之后,十去六七,真的能不死人就尽量不要死人了!
冯公的抉择,令大唐免去了一场刀柄之祸,不知让多少人因此受益,不用死于刀兵之下!
冯公如此深明大义,在下对冯公非常敬重!”
冯盎听罢之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冯某虽然身为前隋之臣,但是却也知道大势所归,不可违逆!岭南虽然偏居一隅,为我所制,但是我也并无野心,逐鹿中原!
既然如此,我又何苦要与天下为敌?令无数人因我而死?”
徐淼听完冯盎之言以后,站起身拱手对冯盎说道:“这也正是在下钦佩冯公的原因,请冯公受我一礼!”说罢之后,徐淼恭恭敬敬的对着冯盎深施一礼。
而冯盎则端坐在椅子上,受了徐淼这一礼。
徐淼礼毕之后,转身再次坐下,笑着对冯盎说道:“冯公乃是深明大义之人,这就好办多了!
在下也知道,岭南乃是冯公的辖地,但是有一句话,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冯盎淡然看着徐淼,抬手道:“徐侯请讲!”
“那好!那在下就直言了!虽说岭南乃是冯公的辖地不假,可是冯公也莫要忘了,古人又云,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既然冯公现如今身为大唐之臣,那么又为何还要忌惮朝廷的手伸到岭南呢?
既然冯公深明大义,也并无自立之野心,那么还何苦要把持着岭南之地?这么做对冯公乃至整个冯家来说,又有何好处可言?
您也看到了,当今陛下,乃是明君,更是堪称雄才伟略的千古一帝!登基短短数年时间,便一举挥师荡平了**厥,令周边各国无不震服,恭称当今陛下为天可汗!
而大唐现如今可谓是兵强马壮,名将如云,放眼天下,谁又敢再轻视我大唐?
前隋为何会亡?不正是因为各地藩镇割据,不服前隋朝廷倒行逆施,纷纷揭竿而起,起兵反隋?最终令原本强盛无
匹的前隋二世而亡!
冯公可以为,当今陛下还会容谁拥兵自重,盘踞一方独善其身?
现如今大唐北境已经再无强敌,冯公以为现在还可以继续在岭南一手遮天吗?
所以大势不可逆的道理冯公既然知道,那么又何必在乎朝廷的势力渗透到岭南之地呢?
如果冯公确实并无拥兵自立的野心,那么又何必授人以柄,被他人诟病,指摘你们冯家有不臣之心呢?
所以这才是刚才在下提出由少府监我们三家合作之事,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让冯公向陛下表明心迹吗?
在下虽然和冯公初次见面,本不该说这些话的,但是既然冯公有意和在下合作赚些小钱,那么这些话在下就不得不说了!
如果冯公觉得在下这番话乃是一派胡言,那么还请冯公多多见谅,权当在下没说过好了!
在下这就命人传命给岭南那边的人,令其立即毁掉所有糖寮以及甘蔗田,再不许在岭南种一株甘蔗!熬制一两糖霜!
从此徐家之人也再不踏入岭南一步!权当没做过这个尝试!大不了在别的地方另起炉灶!”
冯盎静静的听着徐淼的话,脸上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很是淡定,仿佛古井无波一般,但是微微攥紧的手却暴露出了他内心之中的波澜。
冯志岱则露出了一脸怒色,盯着徐淼,很显然他对徐淼的这个提议感到很是愤怒,这等于是徐淼逼着他们冯家,让皇家把触手伸入到他们冯家的地盘上。
而且徐淼说的明白,如果他们冯家不答应和皇家三方合作的话,他就直接毁掉在岭南那边的制糖业,也不和他们冯家合作。
所以冯志岱感觉非常愤怒,在他眼里,岭南就是他们冯家的地盘,同意和徐淼合作在岭南开拓制糖业,让徐家和他们冯家一起发财,已经是给足了徐淼脸了。
而这个徐淼却不知好歹,居然还敢威胁他们冯家,这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
以他的看法,现在徐淼就算是想毁了在岭南的那些糖寮,他就不信他徐淼还能把人给撤出岭南不成?
只要他们冯家一句话,现在岭南的那些徐家的人,一个也别想走掉,只要拿下那些徐家的人,就不愁他们不供出怎么把甘蔗制成红砂糖,他们冯家照样可以发展起来制糖业,制出来糖,他就不信卖不出去。
于是他看了看老爹冯盎的脸色,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于是冷笑一声便张口道:“徐侯,你这是在逼我们冯家吗?你以为你现在说把人撤回来,就能把人撤回来吗?离开你,你以为我们冯家就做不出糖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