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的瞳孔中，倒映着谁也看不到的画面。
那是一片破败的世界，一片只剩下残骸和废墟的世界，淡淡的云雾游荡，遥远的尽头浮现出寥寥数根满是伤痕的玉柱。
看着这片废墟的瞬间，张清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就是三十三天，或者说，张清站在这里能够看到的三十三天的边缘模样，甚至他不知道这是三十三天中的第几天。
破败，腐朽，毫无生机，就是如今的三十三天。
三十三天破碎了，但三十三天似乎依旧存在，只是，已经没有了任何往昔的模样。
不止如此，在那废墟之上，张清看到有金光璀璨，其中震耳欲聋的佛音难以驱散，同样也有朦朦胧胧漆黑的妖雾，腐蚀着触碰到的每一个角落。
惊悚的鬼雾同样存在，将已经沦为废墟的世界，彰显的无比阴森。
神圣？庄严？浩瀚？伟大？……
借用种金莲的那一瞬间的气机，张清看到了一个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仙界，也明白，为何当年张神陵会告诉他看到真实的世界之后希望他不会绝望。
他明白了为什么云枯当初会说，自从三十三天破碎之后，人间再无一位仙飞升。
不是没那个资格，而是没有那個条件。
破碎的三十三天，早已经容不下任何一位仙。
但是，那个破败的世界并非张清看到的全部，在那个世界的后方，在更加隐秘的虚无深处，他看到了一座依旧闪耀光辉的残破天宫。
哪怕一切已经沦为腐朽，哪怕万界沉沦，那座雄伟天宫依旧伫立在那个世界的中央，镇压在无数生灵的心头。
任何人看到那座天宫的模样，都只会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臣服。
哪怕残破如此，天宫依旧拥有着让列仙也安静的力量。
可这一切，在张清面前并不起作用，他看着那座天空，看着那只剩下半截的牌匾，明悟了上面那个金色的大字是什么意思。
【殿】
那是仙纹，也是那座天宫的名字中的其中一个字。
张清平视前方，想要伸手触碰那座天宫上的牌匾，因为他隐约感觉，那就是家主所说隐藏在云梦泽未知之地的机缘。
那个【殿】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半截牌匾，只有刻印在那块牌匾之上，那仙纹才有无比恐怖的力量。
张清的确伸出了手掌，不过只是意念而非身躯，他试图触碰那座天空。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思绪瞬息间跨越了无边世界，跨越了那广袤废墟和残骸，真的出现在了天宫面前。
‘伸手’他碰到了那块牌匾，后者并没有想象中的重量，在接触张清的一瞬间，经过张清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挣扎，半截牌匾仿佛风化一般湮灭不见。
刹那间，张清清楚，牌匾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已经被自己掌握。
他惊讶于此行的顺利，也不解自己为何能够做到这一切，同样也不明白，牌匾究竟藏在了他身体之中的什么地方。
他的思绪刹那间回到了身躯之中，再看向那天宫的时候，张清发现那座巍峨天宫之上的光芒消失不见了。
破败的世界隐没消失，张清再也看不到了那个世界，那个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三十三天。
“第九天……仙庭所在。”远去的世界成为回忆，张清也明悟了那个世界的坐标，来自于仙界第九天。
赤明和阳天，曾经镇压一切的仙庭，就坐落其中。
张清回到了青山之上，虽然九瓣金莲一瓣也未开，但是他感觉自己此刻的力量恐怕不会逊色于家主。
沉浸在自身新生力量之中的张清，自然也不会清楚，这个世界在这一瞬间究竟发生了多少大事。
未知之地，有鸿音浩荡，天地泣血，万物哀鸣。
“有佛，坐化！！！”
“有妖，喋血！！！”
“有阎罗，轮回！！！”
太多能让世界都为之颤抖的生命抬头看着天空，惊惧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圣在厮杀，在斩仙！”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十三天最后的余辉暗淡，无人知晓那一缕余辉消失在了何方，仙，死了。”
“上衍三十三天，下衍浑浊阴司，驾驭山河社稷，却找不到那一缕余辉所在。”
“这不可能，佛，也找不到那一缕余辉，除非那一缕余辉遁入最后一天——太清境大赤天。”
“不可能，那里是列仙陨落之地，也是如今……”
“那，余辉去了何处？”
“三十三天之外，是否还有新的天？九重阴司之下，是否还有更深的浑浊之地？”
“无所知，无所闻，这是最好的答案。”
恐怖的混乱很快平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已经改变。
“凌霄还在，玄武神灵背负，似乎在寻找残缺的一角。”
“那一角，是否是契机？”
“找，找到凌霄，找到那残缺的一角，仙庭最后的辉煌，只能在人族身上重现。”
“玄武神灵早就已经死去，它，走的很慢。”
“那就——开路！！！”
血色的声音之下，是无尽生灵的死亡。
这一天，张清来不及喝道家族庆贺的宴席，这一天，无光之海也来不及酝酿新一轮的杀机，这一天，被风吹过的地方，所有生灵全都看到了毁天灭地的一幕。
云梦泽，无数的修士，妖魔，鬼魅，佛修抬头，看着天空之上那一缕剑光。
贯穿世界尽头的一剑，劈开了百万大山，也劈开了百万大山外不知道多少疆域。
没有人知晓这一剑之下，有多少生灵陨落，因为有巍峨巨钟紧随其后，抹平了无边疆域，亿万里之遥，亿万里之外，尽数化作平整的废墟。
“妖魔流血，鬼魅焚烧，佛门也被融化，一切的一切，都是某些存在在祭奠三十三天。”
神庭这样的存在也大多沉默了，百万大山无动于衷，无光之海死水一潭，没人敢跳出来开口，而和那一剑一钟相比，他们在这片大地之上进行了数十数百年的一切，都像是小孩子玩泥巴。
“他们提前了它的到来。”无光之海深处，某个世界之中，有金色的瞳孔惋惜。
广袤的天地被犁平，所有人也终于看到了，那自从他们出生时刻就始终悬浮在天际尽头的四根擎天巨柱，此刻在他们的眼中无限放大。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云梦泽的天空越来越黑暗。
太阳不见了，金黄的阳光消失，头顶没有了任何光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虚空在扭曲，此刻在这黑暗之下的世界中，所有生命都在屏息等待，等待这塌下来的‘天’对自己进行审判。
赤湖之旁，整座青山以及方圆百里都消失在了扭曲的虚无之中，模糊的时间中，张清隐约听到了巨物坠地的声音。
这一刻，青山之上所有人都明悟了一件事，那就是云梦泽，甚至包括整个百万大山。
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