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也投去了目光。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
对方双眼浮肿，眼神涣散，黑眼圈很重，精神也显得十分萎靡。
右边腮帮子鼓得高高的，皮肤也是相当暗沉。
“叫什么？”许秋低着头记录。
女人捂着腮帮子，说话有些口词不清，道：“黄慧。”
“多大？”
“28。”
“哪里不舒服？”
常规的问诊结束后，许秋抬起了头，又扫了黄慧一眼，问道：“结婚了吗？”
黄慧有些意外。
她这个病在社区的牙科诊所看过好几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
“还没有。”
“男朋友呢？”
“分了。”
许秋抬起了头，又问了几个问题。
“有没有在吃什么药？”
“食欲如何？大小便情况呢？”
“头部有没有受过撞击？”
黄慧一五一十地回答，心里却越来越慌。
来医院之前她查过，上边说脑髓压迫到神经会牙疼，那是会死人的病！
不过，最后许秋也是只嘀咕了一句“没有龋齿”，就开了几个检查。
分别是口内标准片，即牙片。
心电图。
等等。
黄慧吓坏了，问道：“医生啊，我要不要再开个脑部ct？”
许秋皱眉：“开这个干嘛？”
黄慧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顾虑。
……
黄慧的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后她就做完了除心电图外的所有检查。
心电图她做过很多次，但这次是男医生，她很纠结。
这个检查，得去衣。
而且，她是飞机场。
以至于，有一次做心电图检查时，女医生没找到她的点，问了一句“趴着干嘛，翻过来”。
当时她尴尬得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拔牙为什么要做心电图啊啊啊啊！”黄慧快疯了。
她查了一下。
这才知道，拔牙时心脏容易受到刺激，导致供血不足。
上个世纪拔牙还不用做心电图，不少本身有心脏基础疾病的病人，便因此诱发心律失常，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之后，医疗行业才逐渐规范了标准，把心电图作为了必备检查之一。
“唉，还是命重要！”
黄慧纠结了十几分钟后，最后还是做完了心电图。
“诊断提示：窦性心动过速；st段轻度下移。”
小问题。
前者就是心跳太快了，
可能跟黄慧担心自己正反面被认错有关。
后者是心肌供血不足的表现。
但黄慧这个，显然是生理性st段下移，也无需在意。
……
带着检查结果回来时，许秋正在处理其他病人。
黄慧在旁边等候。
她肿着脸，披散着头发，跟丢了魂似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昏倒。
陈巧注意到了这一点，送走一个病人后，赶紧把黄慧扶了过来坐下，心里想着“可千万别死在老师的诊室里边啊”。
诊室内。
许秋静静地看完了检查报告，在病历上写下了诊断。
“牙根尖周炎，先消炎，之后做根管手术就没问题了。”
黄慧联想到许秋当时问的许多问题，越想越慌。
她总算是憋不住了，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道：“医生，你真的不做个脑部ct吗，我怕我脑袋出问题啊！”
许秋惊讶地看了黄慧一眼。
怎么还哭了呢？
他猜到了黄慧应该是查了资料，于是说道：“不是脑髓压迫，放心。”
“可……可你当时问了这么多问题！还问我结婚没，生不生孩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许秋沉默了片刻。
看对方被吓得上不接下气了，许秋淡定地道：“你这状态……我以为你是被家暴了，所以多问了几句。”
黄慧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擦了擦眼睛，视线清晰后，黄慧突然觉得许秋身上在发光。
真的会有又帅又贴心的医生吗？
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地道：“其实，其实我肿了三四天了，痛得死去活来，天天都睡不好，所以状态才会这么差！”
许秋理性地承认道：“你这幅……呆傻的模样，也不像是被打过的。”
黄慧当时就不乐意了，脱口而出道：“万一是被打傻的呢！”
诊室里突然安静了。
黄慧回过神来，才发现许秋和陈巧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脸红了，道：”我随口说的。“
许秋没有计较，道：“去口腔科那边吧。”
这时，黄慧却突然坚决了起来，道：“我，我不想去那边，我想让你做手术！”
许秋刚要拒绝。
却发现，困难任务“病人的由衷感谢”正在微微发亮。
许秋反应过来，他对黄慧“是否被家暴”的关心，似乎已经触碰到“由衷感谢”的条件了。
再做个手术，估计就能完成任务。
想到这里，许秋一边接下任务，一边道：“行，陈巧，你去帮我跟那边沟通。”
“交给我吧！”陈巧握拳道。
黄慧则感激地望着许秋。
只觉得这个医生暖暖的，很贴心。
“医生，我下腹突然好热，你摸摸看，是不是又出什么问题了？”黄慧等陈巧走后，揉着肚子说道。
许秋：“可能是菩萨溜进去了吧。”
“啊？”
黄慧不明白，但下一个病人来了，她不好再调戏许秋，于是赶忙让出了位置。
……
陈巧这边办事很麻利。
有许秋的名字，急诊科这边的手续刷刷刷就过了。
但口腔科那边就不太管用了。
对接的医生毫不客气地道：“什么啊，一个急诊科住院医来做根管治疗，那病人的嘴不要了？不行不行，病人要求的也不行，我们科不同意！”
陈巧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刚想要去找许秋，但她突然想到老师这么忙，自己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后，陈巧摸着雪白的下巴，眼睛转着：如果是老师，他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