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馆内。
众人正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客厅里的电话响起。
徐来赶紧起身去接电话:“徐公馆,你找哪位?”
“徐桑,我找岩井君。”是麻田一郎打来的电话。
“岩井君,你家麻田君还真是连吃饭都不过你。”徐来扬了扬手中的电话。
岩井英一心知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找他,麻田一郎是不会打电话到徐来这里的。
他放下手中的汤勺:“抱歉,失陪一下,你们慢慢吃。”
接到电话,岩井一郎的额头上都皱成了“川”字形。
“什么,被安然督察亲自带走了?”岩井英一没想到两个小小的码头苦力,竟引来上海滩几方势力的关注。
电话那头的麻田一郎又道:“要不要派人去警局要人?”
“不必了,进了法租界的警局,总比被张啸林的人屈打成招的好。”岩井英一怎会不知这张啸林的流氓秉性?
“你在徐公馆,要不要我来接你们?”
“不必,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岩井英一挂掉电话。
这时徐来端过来两杯红酒:“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徐桑,那两个苦力被法租界的安然督察给押走了。”
“只要不是被他张啸林带走的,就有办法赎人。”徐来递给他一杯红酒,碰杯之后又道:“我得赶紧把人给弄出来,要不那两个人的家人隔三差五往徐公馆要人,我倒没事,程妈她心善,最是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鼻子抹泪的。”
徐来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还在厨房忙碌的程妈。
“徐桑,你能有程妈这样忠心的人,是你的福气。”岩井英一可能还在回味着刚才吃的馄饨:“她做菜的手艺也不错,真是菜品如人品。”
“哦,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夸人的。”徐来若有所思地审视着眼前的岩井英一:这人若不是日本人,也许他们会是无话不谈的知己。
“合作愉快!”两个装满红酒的玻璃杯碰在了一起。
霞飞路巡捕房。
崔斌一身全副武装的巡警派头,正站在巡捕房外等人。
他看见一辆别克车朝自己这边开过来,赶紧迎了上去:“你可算来了,刘警长正在办公室等你。”
下来的正是徐来。
这刘警长怎么比他还急着?徐来本是要请个律师过来的,他都在电话里说没这个必要。
这不像他的风格呀?刘警长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平日里就连燕子飞过都要拔根毛的人,怎么现在连过场都不需要走了?
带着疑问,徐来跟着崔斌进了警长办公室。
警长办公室里,刘警长坐在红木靠背椅上,正在翻看着桌上的一堆文件,见是徐来进来了,连连挥手让崔斌退下。
他又上前关上门,这才发觉手中的钢笔还握在手里。
徐来也不跟他废话:“刘警长,这事怎么还惊动了你们安然督察?”
“一言难尽啊。”刘警长垂着头:“两个人中那个刘二喜是我的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
徐来有点玩味的看着他:“你一个远房亲戚,能劳动你们安然督察亲自出马?”
刘警长这才抬头迎上徐来的目光:“是我请求安然督察帮的忙。”
可一个远房亲戚也用得着刘警长如此上心?
徐来是不信的。
“你签了这份文书,这事就了了。”刘警长递给他一份早就拟好的保释金文书。
徐来拿过来翻了翻,看到保释金的金额,笑了:“你的亲戚,还要我交保释金?”
刘警长压低声音:“我的个祖宗,你就先垫着,日后我再还你。”
徐来手指点了点文书上的保释金:“这一万法币可是一比一兑换成大洋就是一万大洋,一万大洋,兑换成金条,就是二百五十根金条。”
“我这不是前几天刚把家人全都送去香港,这手头上有点紧嘛。”刘警长说的也是实在话,要不是安然督察扣着他,他也早就去了香港。
“那好,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帮那个什么叫刘二喜的。”徐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刘警长知道再不说,徐来肯定是不会出这钱的:“还不是前段时间我手头紧,私运了一些烟土,刘二喜是我的远房亲戚,这不就”
“让我猜猜,是不是这烟土是本是张啸林烟馆要的那批货,被你截胡了?”徐来这才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刘警长做贼心虚,一听到这刘二喜被张啸林的大弟子给抓起来,就以为是张啸林知道他截了自己的烟土。
“可是徐来老弟,这也是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呀,这张啸林自从黄金荣老爷子闭门不出,杜月笙先生又去了香港,他简直是在上海滩横着走!”
说到这张啸林的跋扈,刘警长真的是唾沫星子四飞。
徐来怎能不知道张啸林在这上海滩早已是人神共愤的存在?
“我说刘警长,你这贩卖烟土的生意以后少做。”徐来皱眉:“还不如做做黑市的紧俏药品枪支什么的。”
“哎呀,我的徐来老弟,我不是着急想早点去香港,我才不会替安然督察干这没屁眼的事。”刘警长知道徐来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做这烟土生意。
徐来一听他这样说,总算明白这安然督察怎会为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苦力出头。
这误打误撞的,总算结果是好的。
徐来只好装作很无奈的样子:“算了,我自认倒霉呗,请了你家的那个远房亲戚。”
“你签了字,交了保证金,他们就可以出去了。”刘警长很是恭敬地递过桌子上的钢笔。
“这钢笔不错。”徐来签完字后,撇了一眼:这黑底金边的,可不是限量版的派克金笔吗?全上海都只有三支。他略一思忖,就将钢笔收入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可是派克钢笔。刘警长伸出的手又放下:“这派克金笔就送你了。”
“十万法币换一支金笔,你说是我赚了,还是你赚了?”徐来摸了摸口袋里的派克金笔。
刘警长只好苦笑道:“你哥哥我在这法租界混,也是当的两边不讨好的差。”
看得出他这也是肺腑之言,徐来起身整了整衣衫:“那下午我就来交保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