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陈恭澍在江边泡了个透心凉,一直窝在霞飞路一处民宅。
他刚收到重庆那边发过来的电文,上面的最新指示是:在汪集团“迁都”南京前,刺杀汪兆铭,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打开墙壁上佛像后面的暗格,藏好电台,重新复位后,陈恭澍才拿过搭在床头上的深灰色围巾围上,戴上羊皮手套和黑色礼帽,一袭长袄的他,像是一名知性的学者。
他穿过杂乱的弄堂,出了大门,叫上一辆黄包车,往伪市政而去
上海伪大门口,此时正值下班,办公人员们都陆续出来。
戴星炳经过传达室时,被警卫拦住。
他顿住脚步,夹着公文包的腋下紧了紧:“有什么问题吗?”
“戴秘书,有您的一封信。”警卫递给他一个信封。
戴星炳绷着的心才有所松弛,他脸上十分平静,拿过信封,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放进了公文包
回到弄堂里的他,并没有发觉有人站在一处高楼里的窗前,正拿望远镜盯着这边
傍晚,落日余晖下。
白公馆。
吉普车和警车先后停下。
“来哥哥!”阿宝看到徐来从车里下来,从门口冲了出来,一下扑到他怀里:“那些毛茸茸的小狗狗好可爱,我很喜欢!”
徐来掰开他那八爪鱼一样的手:“阿宝,有客人来了。”
“客人?”阿宝双手垂下又紧握成拳:“他是警察,开着警车阿宝守望规矩,没做坏事”
看到阿宝捂住脸,又稍稍张开指缝,周宇明白这小孩心智应该不全:“你叫阿宝?哥哥这里有糖。”
糖?
阿宝一听有糖,马上伸手问他要,可又下意识回头瞧了瞧徐来:“我能要吗?”
“能,太能了。”徐来夺过周宇掌心里的姜糖:“这个糖吃了又甜又暖和。”
阿宝眼睛瞪得更大了:“真的?”
“来哥哥什么时候骗过阿宝?”徐来剥了一颗姜糖放到阿宝嘴里:“带这位周哥哥进去看狗狗去!”
阿宝吮着姜糖,指着周宇道:“那就是说阿宝有警察哥哥了?太好了,以后要是徐缺哥哥再欺负我,我就要警察哥哥抓他!”
这?
周宇愣神间,一只胖乎乎的手已经牵着他往里走:“周哥哥,那些狗狗,樊伯已经给它们安好家了,就在那边”
其实周宇进门就听到了内院那“汪汪汪”的狗叫声,还伴随混杂着“咕咕”叫的鸽子声
这是怎么个情况?
周宇被阿宝牵着到了一排鸽笼处:“阿宝,板凳狗呢?”
阿宝此时松开他的手,走到鸽笼中间,双手往两边一推,露出里面的狗舍:“樊伯说,这样坏人才找不到狗狗。”
都听到“汪汪”的狗叫声了,还找不到狗狗?
周宇狐疑看了一下随后进来的徐来。
徐来视线往阿宝身上挪了挪,阿宝正钻进狗舍里,就拎出了两只小板凳狗:“看看它们,好可爱。”
他还不忘用脸颊贴了贴它们的小脑袋。
徐来低头小声在周宇耳畔道:“樊伯其实就是防止他经常找狗玩。”
周宇轻声“哦”了一声,表示很了解
樊伯听到动静,赶紧从厨房出来,他身上还围着着靛蓝色的围布:“阿宝,你又在玩狗狗,赶紧给我放下!”
“我不!它们是我的小伙伴!”阿宝执拗地抱紧那两只小板凳狗,躲在徐来身后,不肯露头
周宇蹲下来摸着他的头:“阿宝就喜欢这两只狗狗是不是?”
“嗯,它们俩一只耳朵是灰的,我叫它灰灰;这只是黑色的,我就叫它”
“叫黑黑?”
“嗯,不对!叫黑耳朵!”阿宝眼里跳动着光彩:“它们和别的狗狗不一样,它们是我们小伙伴!”
不叫黑黑,叫小黑朵?
这下把惯性思维的周宇给整不会了:阿宝这也太跳跃了吧?
面上他还得装出若无其事:“那灰灰和黑耳朵就交给阿宝养着,阿宝你能养好它俩吗?”
“能!”阿宝两只手抱着狗狗,只得伸出头,对着周宇的脸颊就“吧唧”一下亲了一口
脸上沾了口水的周宇那是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你们就都惯着他吧。”樊伯嘴上这么说,看向阿宝的目光却十分柔和:“阿宝,我这就给你找个小些的笼子,把这两个小家伙关在你屋里养。”
阿宝这才从徐来身后出来,抱着两只狗狗,跟在樊伯身后
“周宇,你这会儿还挺有人性的光辉。”徐来拍了拍周宇的肩膀:“走,进去看看你的小可爱们。”
周宇摘下警帽,摸了摸头,本来觉得徐来是在称赞自己,后来灵光乍现:“嘿,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平时就没人性了?!”
“我可没有,这是你自己说的。”徐来从狗舍里探出头来:“你别说,这些板凳狗,还真是如阿宝所说可爱得很”
周宇听他这么一说,一时忘记刚才他揶揄自己的事,也弯腰进去
二十几只小板凳狗,挤在一个角落里,见人进来,只是怯怯的用黑亮的眼睛盯着看
“来哥,就这些个毛茸茸的小不点,能打得过狼青犬?”周宇开始心疼自己在钱永那里花的钱了。
徐来抱起当中一只最大的小板凳狗,逗弄着它那毛毛的小脖颈:“它们肯定打不过狼青犬。”
打不过?
周宇只觉得
自己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徐来瞥了他一眼,他那“唰”的一下惨白的脸,徐来顿觉好笑:“谁说一定要打得过狼青犬?它打不过,可它一口就能咬住狼青犬脖颈间的大动脉”
“高手是一招置命,它们是一咬置命?!”周宇摸着下颌,还是不敢相信,可来哥说得挺认真的,不像是骗自己,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些不起眼的板凳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