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走到周佛海面前,将手中斟满红酒的玻璃酒杯压低一碰,发出“叮咚”一声脆响:“周先生,您禀公无私,令人钦佩!不过,既然我毫发无损,对丁二少,小惩大戒就好。我就托大一次,先干为敬!”
他仰面喝下的同时,眼角余光看向丁默邨两人所站的位置
放下酒杯,他抬手看了一下劳力士金表:“时间不早了,周先生,丁主任,还有丁二少,我们再会。”
丁时俊面对他投过来的那戏谑眼神,气得上前就要跟他理论。
“丁二少,留步。放心,到时我会去七十六号看结果的。”徐来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似的,没有回头,却能感知
豪华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里面只剩下周佛海和丁默邨兄弟俩
“周先生,您看我阿弟他他也是年幼无知。要是真的处决了他”丁默邨开始局促不安,搓着手还是鼓足勇气开口替丁时俊求情。
周佛海瞥了一眼两人,深吸了口气:“丁主任,我们既是同乡,又是同僚。可令弟莽撞如斯,回家之后,还是要好好教训。”
言语很轻,却句句敲击在丁默邨的心坎上
出了百乐门,丁时俊没想到这事就这么揭过了,又开始有些小得意:“周先生还是维护我们的。”
“要不是你阿兄和他的关系瓷实,你这条小命今儿个就交待了!”丁默邨见张小通开车过来,便示意丁时俊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宝山路。
日侨火葬场。
头戴着一顶带着网纱谋面的小礼帽,黑衣包裹着曼妙身材的川岛梦子,从车内下来。
犬养健手撑着一把黑色尖伞伴在她身侧,一起走进了殡仪馆内的尸体冷藏室。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依据她提供的单据,抽出了其中一个冷柜后,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这就是小林君的遗体。请两位节哀。”
两人回礼也鞠了一躬。
“我想跟他单独待会,还请您行个方便。”川岛梦子看着已经面无血色的小林君静静地躺在冰柜里,泪水潸然而下
一脸为难的工作人员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动容:“梦子小姐,最多一刻钟。”
犬养健十分理解她此刻心情,示意工作人员跟他一起出去
川岛梦子仔细看着他的面容,想要将他镌刻在自己脑海里:“小林君,那些男子,包括程海,只不过是爱慕我这具身体罢了。只有你对我是无私守护的”
说到伤心之处,她不顾尸体寒凉,握住小林君蜷缩着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脸颊传来的冰冷,她没有丝毫在意,她只知道这世上唯一能以命相守的人马上就要进入熔炉里,化成灰烬
“叮当~”的清脆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川岛梦子拉回思绪,视线落在地上那只小巧精致的金镶红玛瑙耳坠上
这是它刚才掉落的声音?
她突然发现握着小林君的那只原本蜷缩着的手,居然伸直了!
耳坠是从他手里掉下来的?
川岛梦子弯腰拾起地上那只金镶红玛瑙耳坠,掏出一方绸制手绢包好,放入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坤包里
燃煤式火化机前,小林君的尸体被缓缓推了进去
当火化工将骨灰盒转交给川岛梦子时,她似乎神色如常
上车后,川岛梦子捧着骨灰盒,定定地看着前方:“师兄,杀小林君的凶手,我知道是谁了!”
“谁?”犬养健疑惑,发动车子的手一顿
正午。
霞飞路中路。
院内。
小婉哄着帆帆入睡后,出屋帮程妈一起晾晒衣服
“小婉,你待会儿得多吃点。”程妈看着依旧纤瘦的小婉,摇了摇头,夺过她手里要晾晒的衣物:“这些我来做就行了,你进屋照看着帆帆。”
小婉笑了笑,还是拿起木盆里的衣物往竹竿上一搭:“姆妈,我不累。”
中午程海和川岛梦子都不在家,对于小婉来说,是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光,可以跟程妈学学刺绣,唠唠闲嗑。
自从父母在那场屠杀中惨死后,她很久没有体会过来自长辈的关怀
深秋正午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小婉索性从厨房端菜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姆妈,我们吃阳光午餐可好?”
面对笑容中带着些娇憨的小婉,程妈顺手接过她装满米饭的饭碗:“你这丫头,就是主意多。”
“她这丫头不仅主意多,还深藏不露!”川岛梦子一进来就见到这温馨一幕,不由更是怒从中来。
上前就石桌上的菜碟碗筷一挥,瞬间“咣嘡~咣嘡~”之声不绝于耳
一桌刚弄好的饭菜就这样洒落一地,心疼得程妈直跺脚。
本来裹着小脚的她,一个站立不稳,眼见就要摔倒在地上,小婉不得不飞身过去伸手接住程妈。
好险!小婉暗自舒了口气:程妈年纪大了,禁不起摔,幸好
一想到这里,小婉似是有些懦弱开口:“梦子姐姐有什么气,尽管往小婉身上撒”
“好啊!”川岛梦子似乎胸有成竹
小婉抿了抿唇,扶着程妈进屋:“姆妈,您先休息着。梦子姐姐她可能是在外面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我出去看看。”
“小婉,孩子,委屈你了。”程妈拂了拂小婉额头的碎发,心有不忍,等小婉去了院中,还是走到门边,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婉走到川岛梦子面前站定:“梦子姐姐,是不是在外面遇到”
“!”接连几个巴掌甩在小婉脸上,顿时她嘴角渗出一道鲜血流出来
程妈心一紧,想开门出去,可手在半空中犹豫了
小婉捂着红肿的脸颊,盯着眼前喷火的川岛梦子:“如果这样让你能好受些,那是再好不过了”
“你刚才那么好的身手,这会儿又开始装柔弱了?”川岛梦子明明看到她扶住要摔倒的程妈,那速度,非普通女子能做到的。
因此,她对小婉的怀疑就更深了几分。
小婉眼神露出疑惑:“我不明白梦子姐姐你说什么”
“这耳坠,你总认识吧?”川岛梦子从一个小绣袋里拿出那只金镶红玛瑙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