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当看见罗维出现在酒馆，古德曼笑着朝他招手过来。
“我都听说了，我今天可一点没敢把那个龙女王怎么样，你跟她好好孵蛋就是了。”
“？？”
刚走过来的罗维脸色一僵，紧随其后的菲莉卡从身后走了出来，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古德曼：“……”
罗维：“……”
“这位是？”古德曼连忙收住了话腔，随后又笑兮兮地说，“规矩我懂，我懂。”
“什么规矩？”菲莉卡转过来看了罗维一眼。
“你别理他。”
三人在桌边坐了下来，虽然不明白为何要在圆桌空出一把椅子的距离，菲莉卡也没打算多问，坐在了罗维的身边。
看着古德曼一脸快让他介绍一下自己老婆的眼神，罗维扶着额头一阵黑线。
菲莉卡自然也看出来了。
男人们真是。
古德曼在今天的比赛中战胜了瓦妮莎，继罗维后第二个晋级四强，这也代表半决赛他们两人就要遇上了。
“她叫菲莉卡，现在是五王女手下的首席魔导学者，这边是古德曼，精英赛的参赛者。”
“你好你好。”
看着对方谄媚的样子，菲莉卡转过头慢慢看了罗维一眼，一切都在眼神里了。
罗维：“……”
你们玩得还挺各自安好的呵？
你身边是没有女人了吗，需要我来当你炫耀的资本？
“怎、怎么了？”古德曼看着罗维挠了挠头道，“难道是我误解了？”
“你没误解。”菲莉卡朝罗维那边坐得近了一些，开口道。
在她看来，这两个男人之间分明达成了某种契约，既然这样那索性还不如伪装成他的女人得了，免得招来更多的麻烦事。
罗维当即明白了菲莉卡的想法，无力吐槽说道：“就是这样。”
她还挺机灵的。
以那懒散的个性，在蹄火帝国担任西元帅的时候，恐怕没少用这类手段在宴会上躲避追求者吧。
除了某个人见面就不由分说把她扛了起来，说要带回去尝尝，在山洞里把**拍得啪啪响。
“……”
罗维摇摇头撇了撇嘴角，定下心神说道：“其实带她过来是因为有事找你。”
随后他看向菲莉卡。
“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情，你现在就可以向他试着说说看，这也算是一个沟通的机会。”
后者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罗维向她点了点头，虽然古德曼严格意义上不是现神，只是个干活的工具人。但答应过她的事情，罗维不想因为对方不是现神本尊就糊弄过去，这和食言没有区别。
何况青月女神也在。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提前预演也好，这样的机会确实来得出乎意料的早。
“你的意思是……？”菲莉卡有些震惊地看向古德曼，“他是……祂是？”
“我还以为你早就告诉她们了呢。”古德曼笑着摆了摆手。
“怎么可能。”罗维不想吐槽他这光明正大执行任务的本事，“如果可以的话，听听她想说什么吧。”
“没问题啊，”古德曼毫不犹豫地抱手点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菲莉卡在原地怔了几秒。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机会还要好久才来，所以根本没有做过预演，迟疑地看了一眼罗维后，后者平静的眼神稍微给了她些许坚定，手有些颤抖地握住桌角。
“我想知道……解除魔导领域的技术封锁，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实现吗？”
“嗯？”古德曼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个话题，“你想问的该不会是「魔焰」吧？”
“没错。”
进一步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再次询问过对方是否愿意听她详细讲述后，她以研究人员的心态将自己的想法详细阐述了一遍。
古德曼听完后陷入了一段相当长的沉思。
“嗯……说实话站在人类角度上，我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感受就是了，”他托着下巴说道，“这就好像界定了战士的武技只能达到某个水平一样，对于极尽武艺的人来说是种非常绝望的现实吧。”
“不过你们应该也清楚现在两个世界的状况是由什么带来的，如果你们真的当着「那边」的面说出这种话，我猜等待着你们的只有神裁。”
“……”
菲莉卡咬了咬牙不想这么简单放弃。
“通往毁灭的道路只是那其中的一股支流，在那之下的一大片空白领域，真的就没有一丝可以转圜的余地吗？”
这样绝望的现实发生在每一个优秀的魔导学者身上，当发现自己穷尽一生付出的努力换来的不过是一道封锁的大门，无论天才、凡人、还是大师，这道冷冰冰的门下堆满了他们所有人的尸体。
“我并非没有听明白你的诉求，”古德曼闭着眼说道，“也承认这其中确实应该存在着一定的操作空间，可是你思考过一件事没有——”
古德曼睁开眼不带感情地看着她。
“神，为什么要理解人的想法？”
“…！！”
“来到这边的世界后我发现人类总是产生着诸多误解，实际上愿意为你们考虑的神明都已经留在你们的世界里了，”古德曼用不想产生误解的语气说道，“而除此之外的，无论你们供奉的神殿也好，信仰的尊像也好，甚至是自诩暗太阳地上神国的利威=柯露塞尔也好，实际上那边一次都没有向你们传达过什么神谕，一次都没有。”
古德曼冷冰冰的话语回荡在菲莉卡心间。
“这或许也怪我们当初设下神殿作为监管大陆的军势时，为了保证监管者的实力剥下了神核上附着的灰尘作为赏赐吧，神明也许愿意信任罗维·布鲁克这样的人类，我也愿意信任待在他身边的你，但你终究无法代表人类整个群体，而事实也证明人类这个群体极其容易产生分歧和对抗，你们力量弱小却成了大陆的主宰者，因此常常幻想着不属于自身的权力与地位，轻易就能打破对其他人许下的诺言。”
“也许你在的时候能保证「魔焰」的不滥用，可是你们的世界终究不是由你一个人支撑的，你又如何保证你的后来者没有触碰禁果的想法。我们早在一千二百年前就见过了太多人类背叛古神的行径，甚至连那场冲突的起源就来自于人类的贪婪，你认为在神明们亲眼目睹这一切之后，对人类这个群体还会有「会守好契约」之类的想法吗？”
“古人的错误……不该由现在的人来承担。”菲利亚咬着牙说。
虽然她也明白，这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对方已经说得很清楚，神明之所以不在乎人类的想法，完全是由人类自食其果导致的。
可是让她来承担这样的代价，她好不甘心。
古德曼不忍心戳破她最后一点希望看了眼罗维，随后叹了口气道：“嘛，不过其实也不是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就是了。”
菲莉卡强撑着情绪抬起表情。
“……？”
“正如我所说的，神明由于不信任人类所以连讨论解决方案的机会都不给，”古德曼说道，“但如果神明们欠了这家伙一个天大的人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说……”菲莉卡嘴唇颤抖地转了过来，“罗维？”
“我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点本事，”古德曼闭起眼笑了笑，“他现在做的事情也许是为了他自己，但也确实是在帮那边的忙，如果这件事最后真的顺着做成功了，那么将来神明们或许真的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过也别太乐观，如果不能解决我说的那些后患问题，那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罗维撇了撇嘴看着对方，这就把问题全甩给他了？
嘛，不过，能把这些话准确传达给菲莉卡也算是一种收获了。
从酒馆里出来，罗维陪着她走在王都夜晚的大街上，远处骑士们还在沿街蹲守可能冒出来的异教徒，菲莉卡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谢谢你。”她最后说道。
罗维自嘲地笑了笑，“我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让你见那边的人一面而已。”
菲莉卡摇了摇头。
“对方的身份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吧，就算瞒着我我也不会知道，但你还是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谢谢你信任我。”
她又再一次说道。
罗维不假思索地低了低头，“信任不是我给的，是你通过自己证明而来的。”
“我，菲莉卡·结德诺亚以魔导学者的名誉发誓，绝不会将今天听到的一切告诉任何人，也——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看见她停在那里突然郑重发誓，罗维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菲莉卡收回手指站在街角的灯光下笑了笑。
“我要不要回去先化个妆？”
“什么？”
“我不是说过，”菲莉卡低头笑了，“如果你兑现约定帮了我，而你又真的想的话……？”
罗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差点喷了出来。
她该不会是指……
“哎呀，现在就开始盯着我看了？”
“不，不是……”
“…嗯？”
菲莉卡眼神一皱。
要是怀疑她的女性魅力，她也会生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维狼狈地解释道，“我是不想拿这种事当作利益交换，没有否认你魅力的想法。”
菲莉卡只是笑了笑，拨了拨头发从他身边走过了。
“我也没有利益交换的想法，也不会拿这个威胁你去跟现神提要求，自从我的姐姐和父亲去世后还没有人这么对过我，所以只是打算投其所好罢了，”她瞥来视线说道，“毕竟，‘被你的床技折服，深陷情欲不能自拔的半矮人少女’，嗯哼？”
罗维：“……”
年上的女性果然都很不好对付。
不过，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吧，菲莉卡这一路来对他们的帮助，已经无需再证明她值不值得信任。
她的誓言，也表明她清楚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借此僭越的打算。
同时也不再憎恨现神了。
青发的少女走在王城的大街上，罗维看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
“哦？追上来了呢，”菲莉卡不假思索地低了低头，“放心吧，老身还用不着你这个小娃娃来安慰，倒不如说你刚才的反应还真的迟疑了一下，该不会是想上来多说几句话，然后一个人晚上想着老身的身姿轧枪吧？”
她伸出手指做了个上下箍动的姿势。
“有空的话，多来庄园的主宅住吧。”罗维提议道。
他当然知道菲莉卡对他怀抱的不是那样的感情，年上的女性都很容易用这样那样的话来遮掩自己的内心，这点他从阿忒塔娜和伊露丝身上都已经领教过了。
“现神的事情我也会继续帮忙，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它列入和那边对谈的一项。”
“……好。”
迟疑片刻后，菲莉卡的回答很轻。
两人回到庄园门口后，罗维将她送了进去，自己却没有进门。
他没有忘记今天晚上还有红针公那边的人要见。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也该去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