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主宰 第二百四十二章 赤面神

“赤面神?”

洪范回想苏佩锋其人,皮肤不黑不白更遑论红,一时理解不出这诨号的意味。

但他发现,第一队几人提到这个名头,却都有些凛然。

“这名号是有来头的。”

袁雪松声音略有发沉。

“苏佩锋此人在族内一直不受重视,后来得了命星出头,又有了个‘见血发狂’的毛病。”

“他与人对敌,一旦出手,几乎次次都打出人命。”

“那些手法就不说了,总之每次分出胜负后,此人面目必被鲜血染红。”

洪范听得皱眉。

“坊间传说他是受命星影响……”

晏雨林突然插话。

“洪兄,你还记得之前我们问你命星拘魂、提升实力的事吗?”

他看向洪范。

“你既如此,他想必也是。”

“所谓‘见血发狂’,未必是真的失去理智,只是借故下狠手罢了!”

街道寂静。

晏雨林轻声幽幽,惊走了墙角几只硕鼠。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走过半个西城。

晏、袁二人要继续往南,其余几人要往东。

众人揖别。

上了咸尊桥,詹元子感到气氛沉闷下来。

他这才发觉,自离开明月楼起,吕云师一路无言。

长桥很快被抛在身后。

朝日府在正东,吕府在正南,过了桥四人就该分别。

长街往东,第一个岔路口,无人右转。

第二个岔路口也过了。

第三个岔路口,吕云师脚步微乱,居然还是跟着。

终于,洪范待一街道僻静处率先停下。

“云师,再往前,可就要到青莲巷了,难不成伱今夜要住我家?”

“生死你都见惯,几句话该说不说的,有那么艰难?”

他笑道。

吕云师脸皮一燥,只能开口,舌头却还打结。

“我……”

月光下,他脸涨得通红,好半晌后方才把话囫囵说出。

“我今日昏了头了,给大伙惹了这么大麻烦……”

洪范闻言摇头,拍了拍吕云师肩膀。

“今夜要论麻烦之大,哪轮得到我们?”

他宽慰道。

“麻烦最大的显然是白泰平,丢脸什么的不去说,丢了顶心毛,怎么也得戴几个月帽子吧?”

詹元子闻言大笑,吕云师也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次大的应当是风絮。”

洪范继续说道。

“不知杀败明月楼多少秀色才成了花吟,又不知花了多少心力为品花会准备……”

“明明成了花魁将要登顶,却被抢尽风头,又遭沈铁心奚落,最后连绣球都丢在一旁无人问津。”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以后若有人提起正和二十八年的西京品花会,花魁反倒成了不值一提的配角。”

詹元子闻言一愣。

“是这个道理啊!”

他与白嘉赐此时一想,才意识到风絮如此之惨。

“从结果来看,唯独我们并没有什么损失。”

洪范继续说道。

“你得了花魁的彩头,我得了偌大的名声。”

他说着,见吕云师面色稍缓,终于转了话锋。

“但今日之事,云师还需引以为戒。”

他话音虽轻,意思却重。

“其实奇峰山那次,我驰援时还带有上峰命令。”

“原话是‘若吕云师不顾一切要行险救人,你就以令牌接过第一队的指挥之权,然后等待援军’。”

“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等事,千万不能再有下次了!”

夜渐深,偏街无人。

月华之下,唯独四人四影。

吕云师沉默片刻,喟然长叹。

“谨受教!”

他肃然说道,先朝洪范深深一礼。

“今夜詹兄仗义执言,我亦铭记于心。”

吕云师说完,又向詹元子重重拱手。

最后,他对白嘉赐颔首为礼,转身离去,步履轻松。

银汉镶天,云影迢迢暗度。

朝日府门开了又关。

洪范三人各回各房,修行的修行,画画的画画。

万籁俱寂,只有蛙鸣不停。

厢房内,白嘉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中反复闪回想着今晚的画面。

吕云师抢球、詹元子怒斥、洪范动手……

哪怕晏雨林与袁雪松也曾拍案而起。

唯有一人从头到尾不敢动。

白嘉赐握紧拳头,已不愿再想。

但心绪怎么也停不下。

长夜漫漫,他一遍遍勾勒。

勾勒一个与自己修为、长相、家世一模一样的白嘉赐,能睥睨权势,能奋不顾身……

直到指甲钉入手掌。

直到鲜血染红了身下草席。

窗外,鸡鸣三通。

天色大白。

······

七日后,七月十四。

立秋刚过了七天,时节正在中暑与处暑之间,是一年中最酷热的时候。

金海城农忙时节将至,各大族都在修整仓廪。

昨日一早,洪磐领着自西京回来的商队,与洪烈、洪福一同入城。

种种琐事耗了一天。

今日午宴,他带洪赦在金风楼见了迟追远,而后回府沐浴更衣。

未时正(下午两点),雄光院书房。

朱衣骑在外警戒。

四人相聚,除去洪磐,其余三位正是金海洪家如今的当家人。

洪武一身锦袍,坐在主位。

洪胜蓄着黑须,已看不出脸伤。

洪礼靠坐在圈椅中,**大腿。

“新来的守备名为胡昂,先天三合修为。”

洪武说起城中近况。

“此人精通军略,但权欲颇重,与阿城不太相得。”

“可有妨碍?”

洪磐问道。

“谈不上妨碍,只是有些不愉快罢了。”

回话的是洪胜。

“在如今的金海城,胡守备但凡真想做些事情,难免要倚重我们。”

他淡淡道,腰背笔直,坐得四平八稳。

“族里一切都好,没什么可记挂的。”

洪礼接过话来,摆了摆手。

“主要是西京那边……”

他顿了顿,状不经意道。

“洪范如何了?”

“范哥儿一切都好。”

洪磐回道,表情微妙。

“甚至是好得有些过头了……”

“怎么说?”

洪武眉峰一蹙,声音重了起来。

另一边,洪礼联想到洪磐安排会面时的煞有介事,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连腿痛都忘了。

“我说的不是反话。”

洪磐立刻解释。

“此次专程回来,实在是有大事要向你们交代——范哥儿他与别家合伙做了门生意……”

“凭白吓我一跳。”

洪礼长出口气,自几上端了茶盏,又靠回椅背。

“可是生意做亏了?”

他随口问道。

“不仅没亏,还是大赚。”

洪磐回道。

“大赚?多大?”

洪胜挑眉反问。

洪磐对他张开一只手。

“一年五十万两。”

“净利。”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却是洪礼一口水喝进了鼻腔,差点从圈椅上滚了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