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持械青年围住了现场,水泄不通。
上百人拿着武器的场面十分震撼,凶器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古人云,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刘柱被王荣昌的人扶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靠在一棵老树旁喘气, 嘴角终于挂上了一抹笑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轮到我踩你了。
红映残阳,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味道,只有路旁的老槐树随着风微微摆动。
农村是最崇尚丛林法则地方, 村里人大多也都好勇斗狠, 但围观的村民们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上百人拉成一排的凶狠阵势, 父老乡亲们自觉退后,距离现场远了三分。
刘柱这小子能耐真是通了天,从上头叫过来这么多人报复,还不得出人命?
田宝军看到这个阵势,咽了下口水,欲言又止,他既不想刘柱把事情搞大没法收场,又不知道此时他该怎么开口,让双方放弃冲突。
眼前是潜江市都数得上的房地产大老板,他田宝军有这个面子吗?
王荣昌从下车以来,一眼都没往顾允几人这边看,只和刘柱说了几句话。
他不屑一顾。
他一向有个原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刘柱吃了亏,他带了上百号人来给刘柱撑腰,自然是抱着一劳永逸的打算, 一次性把对方打服。
即使白果树村全部的男性壮劳力加在一起站在对立面, 也保证翻不起什么浪花。
雪茄燃尽,王荣昌仰天呼出一个烟圈,随手把雪茄尾丢在地上,最后一束火花也被皮鞋碾碎。
贺璇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几滴汗珠,一只小手紧紧抓住顾允的衣角。
被包围了。
上百人的包围圈,对方又全副武装,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跑也跑不掉。
贺璇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真的被一群人围殴踢倒,那就死死拉住他的衣角,直接扑到顾允的身后,用身体去挡,去保护他。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她内心的愧疚感。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听爸爸的,把地基让给对面,认了不好吗?
我真的好天真,明明是自己家的事情, 为什么要让顾允卷进这场纷争?
少女望向领头的王荣昌,刚好秃头男人同时转过身, 赤裸裸的眼神透过氤氲在半空的烟圈,和贺璇碰了个正着。
王荣昌的眼睛像是会透视一般,从头到脚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圈贺璇,向着这边走来。
贺璇眼角两行泪再也控制不住,划过她精致的侧脸。
爸爸受委屈被打到住院,贺璇没有哭。
听说从小敬重的村长站到刘柱那边颠倒黑白,贺璇没有哭。
看到自家的地基被别人侵占盖楼,贺璇也没有哭。
面对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对手,眼看自己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伙伴之一,亦师亦友的顾允就要被她连累,她再也坚持不住,狠狠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痛哭失声。
顾允面色依然不变,直勾勾看着王荣昌走到一行人面前。
“挺能打啊,把柱子他们打成这样?”
王荣昌努了努嘴,七个人打十个人,一点伤都没受,要不是他亲自出马,刘柱这个亏恐怕还真要吃了。
“现在怎么不牛逼了?嗯?”
王荣昌伸出手,挨个拍了拍李建国和手下的脸蛋,一路挑衅道。
顾允没发话,李建国和手下盯着王荣昌身后虎视眈眈的人群,忍下了对方的挑衅。
当秃头男人走到顾允面前,准备拍他的脸问他牛不牛逼时,顾允扭开头躲过了。
“哎我操?”
给你脸了?
这小子还敢躲?
王荣昌惊讶道。
他向前一步,一探手抓住顾允的脖领,正打算抡圆了胳膊给顾允一个大耳光。
“啪!”
身后抱着膀子围观许久的中年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他小步助跑,当着上百名横眉立眼的青年,狠狠给了王荣昌一个大嘴巴子。
“王荣昌,你在这装什么逼呢?”
围观群众听见这一声干脆利落的耳光,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全都惊呆了。
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完了。
要开打了。
贺璇闭上眼,心中满是绝望。
王荣昌摸着发烫的脸颊,揉了揉眼睛,当场暴怒:“都他妈给老子”
话说到一半,他终于看清了打他耳光,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男人是谁。
“博博总?你怎么在这?”
王荣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城博大集团的老总,身家数亿的顶级富豪,他只有在集团年会上才能看见的领导,平日里都没机会好好敬过一次酒。
居然在这个地图上都没有导航的小山村里出现了?
大老板博畅跑来给村里的普通农户撑腰,这个世界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没听说博总他有哪个农村亲戚啊?
王荣昌有点看不懂了。
“谁给你的权力拉这么多工人出来给人撑场面?我们博大集团的形象和口碑都他妈被你败坏了!”
博畅显然是动了真火,回手又给了王荣昌一个耳光,他用力极狠,王荣昌两边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原来这上百人都是工地的壮小伙,别人不知道,房地产起家的博畅一眼就看了出来。
刘柱能在基层村镇拉虎皮扯大旗耀武扬威,和王荣昌的包庇纵容脱不了干系。
上行下效,一旦用人多势众压人成为习惯,进而让企业能够拿到更好的地皮,更大的利益,王荣昌和刘柱就也乐于通过这样的手段去壮大自身。
“博总,我错了,都是刘柱让我多叫点人给他撑腰的,我也没想真动手,所以故意把人叫多一点,心想吓唬吓唬就行了。”
王荣昌自然不会承认,他把责任一股脑推到了刘柱头上。
“操你妈!你一天到晚在村里欺负人,欺负到博总的朋友身上了?”
王荣昌回头一脚踢在刘柱身上,刘柱一下没扶住身旁的老槐树,摔了个趔趄。
“博总,回去我马上和刘柱解约,换一家本分的供货商,绝不再带工人出去办私事,您看我这么处理,您满意吗?”
王荣昌低眉顺眼,跑到博畅身边问道。
“我满意?你还是问问顾总满不满意吧。”
博畅指了指顾允,“没有顾总,博大集团早就破产清算了,别说你现在能赚到钱带工人出来装逼,这个夏天能不能给你老婆买个包,都是个问题。”
王荣昌一听,腿差点没吓软。
没有他,知名的博大集团都破产不存在了?
这顾总这么年轻,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家的官二代?
王荣昌心中又悔又恨,这个刘柱招惹谁不好,惹到这个大神头上了?
自己这次算是栽了。
“给老子揍他!”
王荣昌气得直咬牙,指挥小弟们一拥而上,围着刘柱就是一通狠踢。
博畅转身和顾允交换了几句意见,望着谄媚的王荣昌,抱起双臂淡淡道:“别来这一套了,回去公司会彻查你,如果涉及违法的,我们马上递交相关部门,同时开除出公司,你自求多福吧。”
“谢谢博总!谢谢顾总放我一马!”
王荣昌连着做了几个揖,狂跳的心脏终于回到了胸腔,说实话,在这些真正的二代手中,只落得这样的结局算捡回一条命。
路虎揽胜带着泥头车离开了现场,挥一挥衣袖,甚至没带走一片云彩。
“这回你服了吗?”
顾允走到老槐树旁,一只脚微微发力,再次把刘柱的手掌踩进了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