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惜什么内情都没提，却足以令所有人明白，她摔下假山并非意外，而是人为。</p>
并且，这罪魁祸首，就是荀元春！</p>
崔老夫人当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默默跟在人群后方的荀元春，满是褶皱的脸上，诧异之色闪过。</p>
若春儿在福鑫堂说的那些所言不假，那七丫头又为何这么说，还理直气壮地要春儿赔礼道歉？</p>
但是，春儿敢在她面前撒谎？</p>
不，这不可能！</p>
崔老夫人面色微变，但转瞬，又恢复如常，只当没听见荀元惜的话一样，转身继续往前走。</p>
谷雨不善言辞，心思却通透，瞄一眼老夫人的神态，顿觉愤愤不平。</p>
姑娘一身的伤，老夫人看不见吗？</p>
姑娘都这么说了，老夫人也不问问五姑娘！</p>
可她虽是荀元惜的贴身丫鬟，在这荀府，也不过一个二等婢；便是心下再气愤，也只能恼怒抬眼，瞪着荀元春，并不敢随意开口。</p>
沈月却是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了荀元春的手，厉声喝问：“是你害得我们家璨璨摔下假山的？”</p>
“嘶——”荀元春倒抽一口凉气，哀声痛呼：“疼，好疼！二婶，您这是干什么呀？”</p>
她这才想起，曾经听福鑫堂的人议论过这位二房的婶娘。</p>
二婶可不是个讲规矩的人，还很暴力，就连三叔都敢打，那一顿拳脚害得三叔呕血，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呢！</p>
念头这么一转，荀元春顿时吓得泪如雨下，连声唤“祖母”。</p>
一个是讨人嫌的儿媳妇，一个是嫡亲孙女，还是自幼养在身边的，崔老夫人会偏心哪边，毫无疑问。</p>
崔老夫人立时脸色一沉，就要呵斥沈月。</p>
见势不妙，荀元惜抢在祖母开口之前，张嘴急唤：“娘！”</p>
有祖母在，便是她的事，也还轮不到娘亲做主。</p>
何况，此事还牵扯到祖母最疼爱的荀元春！</p>
纵然早已知道，想要祖母对娘亲改观，甚至善待娘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也不希望，娘亲因为自己，惹得祖母更加生厌。</p>
然而，看见女儿递过来的眼神，沈月真是委屈。</p>
她这一记擒拿手，三成气力都没用上，怎就疼成了这样？</p>
哼，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p>
跟卢氏一个德行，惯会装模作样！</p>
沈月心下更是火起，但冲荀元春狠狠瞪去一眼，还是听了女儿的，甩手放开她。</p>
荀元春本是心虚不敢当着荀元惜的面瞎掰，被沈月这么一吓，却是怕了。</p>
今日这事不说清楚，以后，指不定二婶还要找她麻烦！</p>
“祖母！祖母可要给春儿做主啊！呜呜……”</p>
一得自由，她便奔到老夫人面前，身子一矮，就往地上跪，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p>
“七妹妹这话什么意思？还有二婶……二婶也太狠了，这是要废了春儿的手吗？是，春儿爹娘都在宣城任上，可春儿还有祖母呢！祖母，您不会由着春儿被人欺负的，是不是？祖母，呜……”</p>
虽然怀里这个，也是嫡亲孙女，也是个招人疼的；可到底荀元春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p>
看她哭得像个泪人儿，崔老夫人怎能不心疼，之前的怀疑也就抛到脑后了。</p>
“老二媳妇，你也太冲动了！事情还没弄清楚，怎就对你侄女儿动起手来？”</p>
怕娘亲说多错多，荀元惜没给他娘接话的机会，立马哭道：“祖母您……璨璨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您从外头捡回来的？哇呜……祖母偏心！祖母不疼璨璨了！”</p>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p>
荀元春会哭，难道，她就不会么？</p>
元惜“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不似荀元春哭也哭得那么好看；但却真实得多。</p>
任是谁见了，都会觉得她才是真正被欺负的那个，比荀元春委屈百倍！</p>
这事儿闹得，真叫崔老夫人有些头疼了。</p>
不管真相如何，她总得先把老爷的宝贝疙瘩哄好吧？</p>
“璨璨，看你说的，你可是祖母的小心肝儿，祖母怎么会不疼你？我的娇娇儿，你可别哭了，当心哭坏眼睛！祖母不过说你娘一句，也没……”</p>
眼看祖母不顾自己，又转去哄劝堂妹，荀元春气得牙痒痒，真是恨不得起身冲上前，从荀元惜身上咬下一块肉来！</p>
连连深呼吸，她才勉强压下心中妒恨，捧着手腕，委委屈屈地说：“七妹妹，姐姐我跪着，你呢？你被祖母抱在怀里，抱得好好的！你竟然还指责祖母偏心？你看看我的手，我的手都快断了！”</p>
元惜定睛一看荀元春的手，心下一阵无语。</p>
怪不得之前，自己喝止娘亲的时候，娘亲目露委屈呢！</p>
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她就顺着荀元春这话，边哭边说：“我哪敢指责祖母？我只是委屈！委屈都不行吗？呜呜……五姐姐，你胡说！你的手不是好好的么？哪里断了？”</p>
两个姑娘这么一来一回，引得婆子、丫鬟都往荀元春高举的手上看去，这一看，顿时好气又好笑。</p>
白嫩手腕没青没紫的，能有多疼？</p>
可笑这五姑娘，刚还一个劲儿地哭着喊疼，还说二夫人想废了她的手！</p>
不过，老夫人都没发话，她们也不好说什么；但原本看荀元春怜惜，或同情的目光，瞬间变得怪异起来。</p>
身旁奴仆瞧得清楚，崔老夫人也没眼瞎，见此，不由得怒火中烧。</p>
春儿是她亲手教养长大的，是个什么脾性，她还能不知道？</p>
往日，她稍微待谁好一点，这丫头心里就不大舒坦。</p>
她只当是小孩子脾气，想着年岁再大些，真懂事了，自然就好了；可没想到，如今年岁渐大，这拈酸吃醋的小性子也是变本加厉了。</p>
就算今日这事，真如春儿所说，是七丫头咎由自取，该怎样惩处，惩处谁，也自有她来论断！</p>
可春儿这傻丫头，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腔作势扮可怜，还明目张胆地诬陷老二媳妇！</p>
她倒不心疼沈氏，只是……</p>
这要叫她，如何收场了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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