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去吧。”嬴臻好像看出沉鸢的不适，便让他们先出去。</p>
钟灵嘴角一扁，倒也没犹豫，直接走出了门，莫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跟上去，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钟灵这么凶的对自己呢。</p>
等到大家都下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病歪歪的沉鸢和依旧风雅的嬴臻。他坐到床边的锦杌子上看着沉鸢，眉眼间好像有些愧疚，又好像有沉鸢看不懂的情绪。</p>
沉鸢被他这么看着，本就因为发烧而有些红润的脸颊更是红了几分。</p>
“公子……”她挣扎着想坐起来。</p>
嬴臻却按住了，轻而柔的替她掖好被角，“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就好。”</p>
沉鸢眼眶有些湿润，说不上来因为什么，可能是觉得委屈了吧。要不是自己此番病了，公子是不是还不打算来探视呢？</p>
沉鸢抬眸，看到嬴臻面色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连日操劳的原因，竟然也有些憔悴，一时间她又有些心软了，她怪自己多疑多思，公子这般忙碌，自己却总想着这些小儿女的事，会不会太不懂事了呢？</p>
一时相对无言。</p>
“公子近来很忙吧。”</p>
“嗯，战事刚刚平息，朝中有多方势力需要平衡，”语毕，他看了看沉鸢，唇畔携了一丝关切的笑意，悠远又似笃定，“都会好起来的。”</p>
沉鸢垂下眼眸，安心不少，有公子的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有效，仿佛公子的话才应该叫做金口玉言，总之他说什么她都信。</p>
沉鸢悲哀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陷得这样深，这样卑微。</p>
“那公子现下在我这里，会不会耽误……”</p>
“不会。”顿了顿，他又道：“你病了，不要想太多。”</p>
钟灵忽然端着药进来，面色缓和了不少，看着沉鸢和嬴臻在说话，便笑着将药放在床边的案几上，“既然公子在这边，那我就退下啦！”</p>
沉鸢知道钟灵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公子给自己喂药吧，这个丫头，沉鸢无奈的看着嬴臻。</p>
嬴臻倒也没说什么，端起药用调羹搅了几下，沉鸢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自己来吧。”</p>
嬴臻见状，也没有执意，便将药碗顺手给了她。</p>
沉鸢垂下眼睑，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可是偏是她自己逞强不要他喂的。</p>
也许是嬴臻觉得她喝完药需要休息，便准备起身走。</p>
“公子留步！”沉鸢说完就有些后悔，感觉自己开口挽留他是不是太唐突人了，可是难得公子能过来，她希望他能多陪陪自己。</p>
嬴臻望着她，眼中似在询问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p>
沉鸢咬了咬嘴唇，矜持如她，却是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半晌才弱弱的问道：“若不是我病了，公子，还会来吗？”</p>
嬴臻看着她，叹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会置之不理？”</p>
“如果不是因这未婚妻的身份呢？”沉鸢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嬴臻，生怕错过他眼中的每个小细节。这句话，她还是问了，忍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了。</p>
公子啊公子，你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体贴，可只是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那么，倘若我们没有婚约，你，可还会这样在意我？</p>
嬴臻好像是被她问住了，一时竟然没有回答。</p>
“公子还是不要回答了，沉鸢失礼了……”沉鸢看到他迟疑的那一瞬间，心就已经开始痛了，原来人面对这样的问题，都是不愿意撒谎的，连平时应对自如的公子也会因为违背心意而迟疑作答，她还能说什么呢？</p>
“嗯，好好休息。”</p>
嬴臻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p>
沉鸢望着手里的碗，硕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原来不被在意是这样难受的啊……</p>
是不是老天太公平了，之前她总是不在意那些接踵而至的追求，所以现在也要让她尝一尝这样的滋味？</p>
“小姐？”钟灵探了个脑袋进来，“方才莫言告诉我……小姐你怎么……？”</p>
钟灵没想到嬴臻来了一趟，小姐反而好像更难过了，按道理不应该呀，难道公子没跟她说为什么派人围住这里？</p>
“我没事，药太苦了……”沉鸢勉强露出欢笑的神色。</p>
钟灵半信半疑，还是笑道：“之前公子派人关了我们许久，莫言说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怕有人利用西华的战事对小姐不利，可见公子还是关心小姐的！”</p>
“嗯……知道了。”沉鸢此刻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她只是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太过冲动，如果不问出那句话，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p>
忽然有一点羡慕夫人了。</p>
羡慕她被皇帝如此宠爱，羡慕她被公子如此看重。原来爱一个人，是无关容貌的，并不是长得更美艳就更能得人心；原来爱一个人，也无关才情的，并不是名动天下就能两情相悦。可是，多么难受，多么不甘又有何用呢？</p>
屋外，嬴臻准备回府，莫言有些诧异，“公子不多留会儿？”</p>
“她既无大碍，不妨叫她好好休息，你我在此反而多余。”</p>
莫言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待他反应过来后，嬴臻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p>
而钟灵刚从屋里出来，就正好撞见要离开的嬴臻和莫言，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狐疑，难不成公子和小姐吵架了？公子也真是，留下来陪小姐吃个午饭也是好的，怎么就这么急匆匆的赶回去了呢，这一回去，下次小姐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p>
难怪小姐会不开心，这公子也太不会关心人了。其实也不对，公子之前那么会哄小姐开心，给她过生辰，没道理是个不懂小姐心的，难道……</p>
钟灵憋着一肚子的怨气走到厨房去了，桃花树下，沫珠也有些奇怪，刚才钟灵不是喜笑颜开的，怎么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又气鼓鼓的了？不就是小姐发烧了，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她也太当回事了吧。</p>
涎玉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屋内和屋外，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关心对方的吧，只是一个不问一个又不说，感情之事真是叫人捉摸不透，从前是，现在也是，何苦来呢？只是涎玉知道，从前与现在唯一不同的，是命运。</p>
其实人与人之间所有的缘分纠葛，早在见的第一面就已经注定好了结局，所谓的相知相处，不过是在为已定的结局增添些意外……人呐，到底是躲不过命运的，是合是离，都可以预见，是你不愿意相信，那些挣扎也只是拖延各自散场的时间罢了。</p>
晚间，钟灵端着药给沉鸢，沉鸢的气色已经好些了，那平静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小姐，有什么事不要憋着，虽然我不如毓秀那般会开解小姐，可是我可以听你说，只要你愿意说，今晚我不睡觉都可以的！”</p>
沉鸢闻言，眼眶忍不住又开始酸涩起来，这个钟灵真是会招人眼泪的。有时候沉鸢都会自己琢磨着，是不是她太贪心了，总想着一切的事情都能按照她的想法和意愿去发生，可是每每越是希望一切顺心顺意，却越是难以实现。好在有钟灵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管将来这丫头何去何从，她都必须有蓍簪不忘的情谊。</p>
“小姐……”钟灵凑了上来，小姐这样子，真让她不放心。</p>
沉鸢拉着钟灵的手，“灵儿，我是不是太冲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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