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白富美 002

一周后。

志愿下乡的初高中毕业生们人人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 坐在汽车里, 含泪挥手告别了家乡。

在一群乌泱泱的黑脑袋中, 赵兰香准确地找出了赵永庆和冯莲的所在, 冲着他们甜甜地笑了。赵永庆紧绷着严肃的脸, 冯莲抱着小虎子, 车子发动的那一刻, 小虎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两只小手臂举着一直往前抓,像平时要姐姐抱那样。

原本赵兰香并没有离愁别绪的, 也被小虎子闹得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坠下来。城市很快地在她的视野中迅速倒退,最后被满眼的绿水青山代替。

下了汽车后, 带队的指导员念着名单, 念了十来个人出列,分去N市的青苗公社。蒋丽赫然也在列, 看见赵兰香的时候也是一震, 旋即脸上排斥的意味浓浓。

赵兰香不由地感叹自己跟蒋家人的缘分。

眼前的这人正是赵兰香上辈子的小姑子, 出身高干家庭, 眼高于顶的从来没瞧得起赵兰香, 挑剔又高傲, 时常故意作出一堆烂摊子给她收拾。以前为了家庭的和睦为了蒋建军,她都忍了这个大小姐,如今……

赵兰香权当做没看见, 把人当成空气, 沉浸在要去见贺松柏的喜悦之中。

汽车、火车、牛车倒腾地着换,赵兰香抵达河子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的事情了。

赵兰香特意在下火车前特意换身衣服,进了村说不定就能见到老男人了。

第一次见面,怎么可以寥寥草草?

她换上了新衣裳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了,干净整洁,跟满车穿得皱巴巴的知青看起来就是格外地不一样。

蒋丽被长途汽车折腾得一脸菜色,来到河子屯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只软脚虾,连瞪赵兰香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被分到河子屯的仅仅只有她们两个人了,但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知青却有三个,凑在一起正好够五人。

几个人坐着牛车翻过了坑坑洼洼的山路,赵兰香把水果糖提前地装在了兜里,脸上带着微笑、昂首挺胸地跟着指导员进了村子。

几个黑黝黝的小萝卜头蹲在村头看着一群知青入村。

赵兰香只是朝着那个方向随意地扫了一眼,眼前骤然地一亮。连旁边病怏怏有气无力的蒋丽,都感染到她身上无法抑制住的愉悦。

赵兰香眼尖地看到了贺松柏的亲妹子,贺松枝。她见过贺松枝七岁的照片,跟眼前这个小萝卜头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

她手搭在口袋里,走过去给这些小孩每人分了一颗糖。

贺松枝这只小萝卜头远远地蹲在角落里,怯生生的也不敢靠近孩子堆,她的脸蛋脏兮兮的跟几天没洗过一样,只拿一双羡慕的眼神看着有糖果分的小孩,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热乎乎地期盼着,又忍住不去看赵兰香,柴瘦的小手继续扒拉着泥土。

赵兰香分完了这群小孩,走过去递上一颗最甜最贵的巧克力糖给贺松枝。

她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剥开了包装纸,投入了小萝卜头的嘴巴里。

一股醇厚甘甜的滋味,蔓延了贺松枝的嘴巴,她的口水吧嗒吧嗒地涌出,包裹住了那甜蜜的源头,不敢开口。

贺松枝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糖,也不知道糖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贺松枝没跟吭声,赵兰香也没追问,她把剩下的水果糖偷偷地塞到了小萝卜头的兜兜里,笑着说:“回到家再吃,别让人家知道你有这么多的糖。”

赵兰香说完话后,指导员吼了一嗓子,“还不快滚回来!”

蒋丽幸灾乐祸地抿嘴笑了,赵兰香连忙应了声,归队。

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掠了过来,把贺松枝抄手抱起,小萝卜头咕哝地嚷了几句。

赵兰香转身一看,整个人顿时惊愣在原地。

这是……年轻时候的老男人?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砰砰砰,心热得连带着脸都开始发起热来。

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抱着自个儿的妹子。等到赵兰香的耐心快磨光了,正准备直接走过去搭讪几句话时,他侧了一下身来,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神交汇。

赵兰香愣住了,这熟悉的轮廓,真的是贺松柏。

她迅速地看了一眼,果然跟老男人形容的有所出入。

没有岁月沉淀下来那种稳重儒雅,但年轻时候的他却有青涩的英气。身上穿的是粗土布,年头有些久了,打了很多补丁。一条烂裤子短到了小腿腹上,露出一截薄薄的肌肉。这样破烂的穿着,减损了他几分俊气,又穷又酸,看起来就让人鄙夷。

然而落在赵兰香的眼里,自己的男人再穷那也是怎么看怎么的顺眼。

赵兰香遇见贺松柏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那时候的贺松柏拥有的更多的是气质,厚实沉稳,不疾不徐,是岁月和苦难洗尽之后的平和与温良。

他收回了视线,单手抄起自家妹子就跟拎包裹似的,一手抱在了腰上。

贺松柏看了妹子嘴巴糊着一圈可疑的痕迹,敲了她一脑袋。

“傻丫,咋饿得连土都吃?观音土吃不了的,会涨肚,快吐出来!”

他的身上充满了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气,看起来凶狠恶煞,但目光触及了自个儿的妹子,坚冰也融成一池清水。

贺松枝嘿嘿地笑,咧开嘴露出里面更多的“黑土”,“甜的,好吃,那个姐姐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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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松柏看了眼妹子兜里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看了一眼前方目光触到了赵兰香,沉默地抱着贺松枝走了。

指导员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赵兰香。

赵兰香见过了贺松柏之后,心里流淌过了一股热意,宛如滚烫的熔浆流过。被指导员的批评了,也没有往心里去。

“是!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一定牢牢铭记组织的纪律,严格要求自己,争取做一名优秀的知青,建设国家广阔的新天地!”

指导员听了这女娃子清脆响亮的声儿,再看一眼她那白皙的脸蛋,也歇了教训的心思。

这种娇滴滴的城里学生娃,还是让生产队长头疼去吧。

指导员把人送到知青点,再召集了新老几届的知青办了个欢迎会,便连夜坐汽车回了城里。

……

晚上。

在贺家的小破屋里,贺松枝把兜里的水果糖都掏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排成一线。

她露出了几颗糯米牙,“阿婆,一共八颗糖都给你。”

常年瘫在床的老人家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这个老太太生于光绪二十四年,年轻的时候是地主婆娘,穿金戴银,临到老了丧父丧子,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被拉出来批.斗,晚景凄凉。

她听见糖这个字,睁开了混沌的眼,朝着孙儿张开了嘴。

男人撕开糖纸掏了一颗喂到她的嘴里,老人尝到了一股甜腻的滋味,浑浊的眼睛有一抹动容。

“好吃,柏哥你也吃点。”

贺松柏匀给了妹妹一颗,剩下的六颗全都用一个罐子装起来,放到奶奶的床头。

“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听见了吗?”

贺松柏硬着声,教训着自家妹子。

贺松枝委屈地瘪嘴,但看见兄长脸上凶狠严肃的表情答应了下来。

……

赵兰香几个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农忙期,头几天生产队的队长特意带着知青们干活,示范了几遍,在旁边监督。

河子屯一队的队长李大力正当青年,生产积极性特别高,要求也严格,就是女知青他眼里也不揉沙子,愣是干得合格了才允许记上公分。

正式下地干活的第一天,赵兰香就被累得措手不及。

早上五点都不到,一帮知青就被拉去地里干活。李大力分完男知青干的活后,扫了一眼新来的两个女知青,浓密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追肥你们也不会,浇地的活太重你们也干不了,拔草总会了吧?今天你们就在这片玉米地里除草,动作利索点,趁着日头不大,赶紧把活都干完。”

李大力把手套分给了这些女知青,一共只有五双手套,却有十个人。李大力是照顾两个新来的女知青,才让她们先挑的。

当然也不是什么好手套,脏兮兮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蒋丽直接就嫌弃地转身就跑到了玉米地里了。轮到赵兰香了,她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一对棉手套来,“谢谢李队长,我有了,就不给队里增添负担了。”

李大力咧嘴笑,“你看着点别人是怎么做的,学着她们一块干。”

李大力把整个大队的活都趁着早上分完了,带着村民去拿农具。

赵兰香也不是个傻的,知道今天来玉米地除草特意换了身长袖长裤,口罩手套一件都没落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钻到地里弯腰拔草。

蒋丽比她还要娇气,因为连续踩伤了几株玉米被李大力逮着教训了一个钟头,老早就被他打发回去写检讨书了。

蒋丽回宿舍前,冲着赵兰香得意地笑。

赵兰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默不吭声地学着老知青们拔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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