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p>
将满十四岁的少女身量还未长成, 纤腰不盈一握, 即便穿了不少, 仍是文弱单薄。她乌发高束, 露出白玉造的小脸,眉眼间藏着笑意, 让人见之生喜。</p>
徐思年看着她走向自己,脸上就不觉挂上了笑意。</p>
“徐兄。”刘拂抱拳一揖, 举止大方, 不含丁点女气。</p>
即便早前已见过, 来时徐思年满心自家宝物怕被别人偷走自家宝物的担忧,此时细细看去,只觉得面前上是个精致的小公子,再猜不到是个女儿身。</p>
他忍笑道:“阿拂, 你我亲如兄弟,如此可是叫错了。”</p>
刘拂将脸上憋出一丝红晕,再次抱拳:“松风兄。”</p>
“今日恐怕有雪,我带了斗篷与你。”徐思年大步向前, 亲自替刘拂披带。</p>
两人离得极近,低头就能看见少女精致的鼻头。长睫一颤一颤的, 刮得他心痒难耐。</p>
此时气氛极佳,若是原来, 怕是要忍不住亲她一亲。</p>
对上少女清澈的视线, 徐思年心下一叹, 只觉得往日的风流手段, 当着面前的人都施展不开。</p>
不是不能,是不舍得。</p>
方才那股自家宝贝不愿让人见到的心情再次翻涌上来。</p>
徐思年想了又想,到底忍不住向春海棠问道:“春妈妈,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抹脸的黑粉?”</p>
不等春海棠开口,刘拂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抹脸的黑粉没有,灶下的炭灰倒是有不少。”</p>
她久扮男装,一眼就看透徐思年的心思,不过是怕她容貌过人,容易教人探出究竟。</p>
徐思年脸上果真现出些尴尬,直看得春海棠心惊胆战。</p>
“所谓常备不懈百密一疏,忧心过头反倒会使我露馅。”刘拂冲春海棠安抚一笑,调转手上的折扇敲了敲徐思年的肩头,“松风兄,你这思前想后的,可不像平日的洒脱脾性。我大大方方地现于人前,怀疑我的人只会觉得自己多思多虑。”</p>
她扮了那么多年的男子,从未露陷的秘诀,就是先骗过自己。</p>
不论是与同僚勾肩搭背抵足而眠,还是与红颜知己饮酒谈笑听曲观舞,都让自己完完全全的沉浸进去,从不去想这个动作会不会让人觉得娘气,那句话会不会太没有男子气概。</p>
久而久之,在暴打了数个笑她像小姑娘的同僚后,再无人议论刘少师的过分阴柔。如今重作女儿身,也不会拘束着自己喝酒吃肉,大步走路。</p>
她刘拂,本就特立独行,乃是石破天惊第一人。</p>
展开双臂转了个圈,随手将扫到身前的一缕发丝丢到脑后,刘拂揽住望日骄贴了贴她的脸颊,大笑道:“你若今日才认识我,可会觉得我是女儿家?”</p>
只会觉得你是个小色胚。望着小脸绯红的望日骄,徐思年咽下那点莫名的嫉妒,默默摇头。</p>
可他心知肚明,即便是今日才认识她,也会忍不住被她吸引。</p>
***</p>
诗会开在东城的梅园中。因着时辰尚早,徐思年先带着刘拂在清欢楼中用过早饭,才坐着马车向梅园而去。</p>
路上通过他的恶补,刘拂已明白了这场诗会的性质。</p>
主办方是谢知府家的二公子谢显,受邀的多是金陵中才名颇盛的士子,还有曾在德邻书院复学、因着老师们守孝散馆而被安排在其他书院读书的学子。</p>
说是一场互增有无的交流,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同科同年未来同窗们增进感情的集会。</p>
虽然文人嘴利难免相争,但目的不在夺魁的刘拂,跟在徐思年身后也能玩得的安心。</p>
他们到达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段距离,却已能在门前看到迎客的主人。</p>
“这谢公子,看起来脾气不错。”刘拂才挑起帘子,就被车外骑马的徐思年将脑袋按了回来。</p>
徐思年压低声音道:“快下车了,你别东张西望。”</p>
即便隔着厚厚的帘布,也能感受到徐公子冰凉的指尖。刘拂忍不住逗他:“松风兄,你冷么?我将手炉与你吧?”</p>
回应她的,是徐思年不屑一顾的冷哼。</p>
雪已下了一会,怎么可能不冷呢?这些公子哥儿,真是爱面子到了一定地步。</p>
想起自己年少时也干过这般为了面子活受罪的蠢事,刘拂咂嘴失笑,乖乖坐好。</p>
仅几步路的功夫,马车就已稳稳停下。</p>
刘拂拒绝了徐思年的搀扶,自己扶着车框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她才整好衣袍,就听到不远处青年男子含笑的问候声。</p>
谢显快步迎上:“松风兄许久不见。”</p>
徐思年同样拱手问好,接着道:“我带了位小公子同来,还望显弟不要见怪。”他回身拍了拍刘拂肩头,“谢二公子比你年长,你且唤一声显兄就是。”</p>
谢、徐两家之亲密,三言两语间就可见一斑。</p>
能得诗会主人的庇护,再无人敢骚扰她。刘拂知徐思年用意,忙上前见礼。</p>
两人厮见过后,刘拂这才抬头细看面前的谢显。对方不过十六七岁样子,披着厚厚的狐皮斗篷,面色青白血气不足,看起来很是单薄。</p>
十足十的病秧子。</p>
将手中暖炉向对方递了递,刘拂轻声道:“显兄手中的凉了吧?不如先用我的。”</p>
徐思年顾不得喝醋,大惊失色,一手拉着刘拂,一手推着谢显的肩膀,将人扯进园中。又扭头吩咐大松口气的谢家小厮,务必好好迎客仔细解释,万不可叫哪怕一人觉得被怠慢了。</p>
及至三人坐进点好炭盆的屋中,见谢显的脸色缓过来些,徐思年才松了口气,开始斥责他不顾身体。</p>
谢显无奈苦笑,只得连连认错:“松风兄勿恼,小弟近来身体大安,赏赏雪也无妨的。”</p>
两人的模样,像极了唠叨的奶嬷嬷与被唠叨的小娃娃,喝茶吃点心的刘拂闻言偷笑。</p>
“今日来客无一个是不通情理的,你又何必磋磨自己的身体!”徐思年喝了口茶,接着训道,“若非阿拂看出你身体不适,你还要站上多久?……咦,阿拂,你怎知他手炉凉了?”</p>
徐思年与谢显两人目光同时转向刘拂。</p>
被两双充满了好奇的眼睛注视着,刘拂放下茶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两旁积雪与地面厚薄不同,想是显兄在门前迎客,下人不好再次打扫。推一推时间,也可知道手炉冷暖热了。”</p>
“至于是怎么看出显兄怯冷的……”刘拂莞尔一笑,“松风兄策马而来,脸色都要比你此时好。”</p>
谢显尴尬一笑,拱手求饶。</p>
两人间的生疏,在这一言一笑中消失无存。</p>
谢显不知她身份还罢,徐思年未怀疑她提出换手炉是有意讨好,让刘拂很是欣慰。</p>
她也确实不是为了这个。</p>
谢家大公子三公子后来均是三品京官,只有这二公子了无音讯。要是她猜的没错,面前的谢二公子谢显,就是谢家那个在春闱上撑不过春寒而夭折的可怜人。</p>
不论能否结个善缘,但凡可以救人一命,也是为自己积福报。刘拂原来日日抄经只为练字,从不信满天神佛能救人于苦难,直到有了这遭新生,才不得不信“人在做天在看”了。</p>
再一杯热茶下肚,就有小厮敲门禀报,说约定的时间将至,主人家也该出门迎客。</p>
客人快来了,宋家人也该来了。</p>
也不知今日诗会,谁能挣到魁首。</p>
打开房门,被扑面的冰雪一激,被炭炉烤得昏昏欲睡的神智也清醒许多。</p>
刘拂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望着不远处凛凛的红梅,长舒一口气。她趁着谢显不注意,偷偷拉了拉身前徐思年的袖子,在他回头时露出得意的笑脸。</p>
有一个好的开端,今日定会顺遂——</p>
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文人的地方就有嘴仗。</p>
即便有个好的开端,这场诗会也注定不会像刘拂想象的那般顺遂。</p>
春妈妈这次邀人经过了仔细的筛选,多是弱冠之龄到三十出头的年纪,不是极有名声的花间客,就是很有见识的实在人。</p>
且个个都出身非凡,不论家世或者家底,都在金山银山堆起的金陵城中很有些脸面。</p>
只要她能入得他们的眼,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二个,日后有谁强抢她这个清倌人,都要提前掂量掂量为了美色与人相争是否值得。</p>
为了替自己造势,刘拂花了三日时间整理出数位名妓的发家史,又从其中挑出两位与自己的脾性相近的“红颜知己”细细揣摩。当研究透彻后,便收起往日的散漫不羁,用心雕琢言行,捡回已被丢下多年的本事。</p>
刘拂实力全开,拿出当年惹得闺秀们掷果盈车的真本事,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p>
她谈笑间俱是风流,言笑晏晏间丝毫不显放荡,一言一行都带给众人前所未有的感觉。</p>
时下礼教大防并不严苛,但少年男女之间也少有独处的机会,青楼女子又是承恩于客的买卖,便是大家见多识广,也从未有过与年轻女子自如谈笑的时光。</p>
见之忘俗四字,印在所有来客心间。</p>
即便是奔着美食而来的老饕,也忍不住将视线凝聚在她身上。当宴席摆上时,连筷子都忘了提起。</p>
饭香扑鼻难敌不愿唐突美人的心意。</p>
直至刘拂退席更衣,春海棠出面笑着劝酒,他们才惊觉饶翠楼的本质。</p>
这是所青楼,楼中全是倚门卖笑的女子。</p>
方才的美好瞬间被打破,难得的心动变成如鲠在喉的尴尬,场面骤然安静下来。他们默默饮酒吃菜,全不似身处欢场当中。</p>
青楼楚馆,再次变成了酒楼菜馆。</p>
这出戏眼看着,是演砸了。</p>
与刘拂一起站在高处阁楼上的望日骄紧张非常,死死攥着刘拂的袖子不放:“碧烟……”</p>
刘拂将手指放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p>
这出戏,还没演完。</p>
许久之后,才有人出头,代替所有心有不甘的人开口问询。</p>
“春妈妈。”徐同知府上的公子轻咳一声,向春海棠举了举酒杯,“这碧烟姑娘,看着很是不同。”</p>
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春海棠抬手用帕子擦拭嘴角,笑声中带着点落寞:“她是好人家的姑娘,不得已才流落风尘。”</p>
春海棠是红尘里成了精的人才,一眼就看穿男人们纠结的心情。三分真情七分演技,将小碧烟的凄苦身世娓娓道来。</p>
说罢春海棠举起斟满的酒杯,道:“碧烟姑娘年幼,若有什么不周之处,奴家代她为公子们致歉了。”</p>
满饮一杯后,她还默默鞠了一把同情泪,又笑着招呼久待的其他姑娘们上前,为恩客们斟酒助兴。</p>
如果说高岭之花会让人望而却步,那么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只会让人又爱又怜。</p>
这怜惜之情,可比肉.欲难得多了。在座众人无不扼腕,为沦落风尘的可怜人浮一大白。</p>
化人的天仙瞬间脱去羽衣,既让他们心痒难耐,又不忍轻言亵渎。</p>
“……原是耕读之家的女儿……也难怪……”</p>
他们的目光有志一同地锁在刘拂离去的方向,即便那里空无一人。不知是过了一瞬还是许久,才心照不宣地重新饮酒畅谈。而身边助兴的姑娘,从一开始到结束都是一样的索然无味。</p>
在男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刘拂居高临下,低头看着一切。</p>
她闭了闭眼,抬手摘去发髻上沉甸甸的缧丝珠花,即便扯痛了头发,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p>sxbiquge/read/70/70994/ )